你對父母的絕情,對我而言,既不可理解又難以接受。小學時第一次去你家——那臨近碼頭的木房子——便對你那會彈會唱的歡快的父母印象極深。以後多次接觸,無論是路上偶遇,還是家裡碰面,他們都十分親切熱情。
“其實,陳雷有一點……有一點自私,是不是?”與我無話不談的母親,曾做過這樣的試探。我不敢回答。我怕那個詞在你我之間延伸,以致否定了這多年的牽絆。
你曾對我說,只有悲劇才是愛情,能夠圓滿的是幸福,不是愛情。我信以為真,並且堅持著不去做任何懷疑。所以事到如今,我怎能接受你的自私?驕傲如我,又怎能承認自己的荒謬?
三 冰雪·潰逃(7)
“Gone with the wind”——如果斯嘉麗對阿希禮十幾年的痴迷不是愛而是錯,那麼她為這十幾年的錯所付出的代價又算是什麼?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即使一切都不過是謊言,也請你一直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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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場上的積雪,小山似的堆在四角,路燈下,折射出迷幻的色彩。
打球的人很少。一過十點,整個球場就只剩下獨自投籃的我,與不請自來、來了不走的琳琅。
“讓我看一眼,好不好?”她裹得嚴嚴實實——我第一次見到她穿羽絨服的樣子,原來也像氣球一樣。
“別感冒了。”
“不會,不會。”她連連舞動“熊掌”。
我不自覺地向著她笑。
籃球落地的聲音,時快時慢,時遠時近,彷彿落魄卻執著的鼓點,一下一下,敲打著冰凍的夜色。然而,我沒有機會沉迷,因為每一進球,琳琅就滿場狂跑,大聲歡呼,令人哭笑不得。
“快熄燈了,我得走了。”琳琅從口袋裡掏出一罐飲料,“來的時候在博實買的……給你。”
我伸手去接。她把飲料貼上我的臉頰。我有些反應不及。
“很暖和,對不對?”話語中,有種籌謀已久、終於得逞的頑皮和得意。
“嗯。”
“我走了。”琳琅使勁向我揮手,動作誇張。
“等一下,我送你。”
“好啊,好啊。”她彷彿怕我反悔,立即大叫著衝過來,挽住我的胳膊。
琳琅就像一個透明的芭比娃娃,我望著她一覽無餘的快樂,忽然又想起了在顏。
——那分離的一夜,那臨別的一眼,究竟要多少噸的幸福,才足以填滿她眼眸中的渴求與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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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
又讀了一遍你寫的信,不知該有怎樣的反應。
自私,我是決計不承認的——我只是善良的比例稍小罷了,沒那麼壞的。
這幾天杭州也是陰雨,整個城市灰濛濛的,像極了《千與千尋》裡小女孩懵懂木然的表情。白天趕論文,還算清醒的時候就寫信或上網蒐羅圖片。晚上多半在玩“帝國時代”或“百戰天蟲”,掙扎著混到一、兩點,然後失去知覺,開始做夢。每天都有那麼一時半會兒彷彿過上了你所謂的淡淡的生活,那種時候,我便是糊塗的。
似乎很久不見那個“他”。說來奇怪,雖然對他一無所知,卻隱約感到了與他的相似,在你眼中。
無論何時,都期盼你溫柔著,而非堅強。
不管怎樣,都希望你輕鬆、自如、擁有更好的生活,而不要經營一份只對我負責、只讓我收益的體貼。
專注的眼神和柔情的懷抱你都會有。
向前看,一直開心。
雷:
剛收拾完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