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壽安堂,老太君坐在正堂屋上首。曲懷庭在右邊下首坐著,苗氏心裡憋著氣,便有心離他遠一些,在左邊下首站著。 屋裡除了殷嬤嬤,其餘人都被譴到二屋邊上去了,只門口留了一個丫鬟把門。 曲老太太語調平平道:“叫你們來所為何事,想必你們心裡也有譜。昨晚上我想了半宿,落星這丫頭定是要留下來的。我們曲家的血脈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她的娘當年救了庭哥兒性命,對曲家有恩。若是活著倒也好說,直接抬進門就是。只可惜她紅顏薄命,已經不在人世了。人死了就沒有再進門的道理,我想著不如在寶華寺給她立個牌位供起來。” 老太君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身邊的殷嬤嬤趕緊端起溫度適宜的蜂蜜水給她潤喉。 曲懷庭言語恭敬道:“還是母親思慮周詳,只是,與咱們家熟識的都知道兒子膝下就月兒一個閨女。家裡突然多出一個姑娘,對外要怎麼宣稱?” 老太君又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道:“這事的確有點棘手,如果實話實說,叫眼紅你的人聽了,怕是要拿此事做文章,此舉萬萬不可。若說是外室生的,未免難聽了些。傳出去也會叫人看不起,更別提以後說個好點的人家。” 曲懷庭急切道:“她一個女孩兒家,下半輩子全指望找個好點的夫婿。我已經對不起她的娘,不想再對不起她。” 老太君長嘆一口氣,“造孽呀,你說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就瞞著?” 曲懷庭自知理虧,羞愧不已,也沒臉開口替自己開脫。 老太君到底心疼兒子,溫言道:“這兩條路都行不通,為今之計,只剩一個辦法。” 曲懷庭抬頭看著母親。 老太君想了想,方道:“將她送到莊子裡去,先將規矩禮儀學全了,再尋個時機接回來。對外就說是故友之女,認了乾女兒。” 曲懷庭急切道:“母親,這樣怕是會寒了這孩子的心。” 老太君早知道兒子會反對,目光轉向苗氏,道:“蘭華,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當年也是事關重大,並非要特意瞞著你。去世的那位我就不說了,死者為大。溫姨娘畢竟是小門小戶出身,人又年輕,規矩上有所欠缺,言行舉止也輕浮莽撞了一些。好在你是高門大戶出來的貴女,有氣度有涵養,不與她一般見識。等她孩子落了地,若再如此無狀,沒大沒小,莫說是你,我第一個就容不下她。” 苗氏感覺自己的心口彷彿破了一道口子,所有積攢的鬱氣被釋放出來。眼眶也不由自主紅了,眼中蒙了一層水霧。 “想你剛過門那會兒,夫妻倆也是親親熱熱。後來懷了身孕,你自己做主將陪嫁的丫鬟給了庭哥兒做姨娘。直到去年溫姨娘進門,家裡除了你一個正房太太,也就兩房小妾。憑心說,就庭哥兒的出身樣貌,外面多的是想給他做妾的。他但凡花心好色一點,早就妻妾成群了。如此一來,可就不是一個溫姨娘了。” 苗氏眼睛紅腫,抿唇不語。剛進曲家時,哪個不誇她命好?與夫家門當戶對,夫婿樣貌學識人品出眾,卻從不沾花惹草,也不往房裡添人。 再想想現在,心裡忍不住一陣心酸。老太太說了這麼多,無非是叫她看開一些。而她除了看開,還能怎麼辦? 負氣鬧脾氣就會被指責度量小,容不得人。傳到寧國公府,還要爹孃跟著憂心。 吸了吸鼻子,強忍著淚意道:“母親放心,您說的話,媳婦都記住了。” 老太君臉上掛了笑,“你心裡的苦我都知道,我也是這樣過來的。女人啦,天生就是受罪的。” 甘來院坐落在曲府的東南角,很偏僻但也非常清靜。 曲落星習慣了早起,等昨晚兩個丫鬟提著熱水過來的時候,她和雲開已經就著冷水,盥洗過了。 高個子丫鬟見兩人站在院子裡,忙道:“姑娘這麼早就起來了?奴婢還尋思著讓您多睡會兒呢。” 曲落星依次打量兩人,見她們十六七歲模樣。一個高挑清瘦,看著開朗大方。另一個稍微矮點的,一看就是敦厚老實,不愛說話的。 曲落星淡淡道:“我這裡不用人伺候,你們以前在哪裡當差,還是回哪裡去!”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還是個子高的丫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