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在我身邊坐下,嘆了口氣:“別再想了。回去以後好好把書讀完,七月份就正式畢業,該考慮找工作的事了。”
我“嗯”一聲,手在杯子上取暖,眼睛仍盯著窗外。
回來有三個月了,我一直臥病在床。醫生說幸好我回來得及時,不然手臂差點壞死。身上揹著的兩個NORTHFACE大包幫我擋了一下落地時的衝力,手臂沒有進一步受損。動手術清理了腐爛的肉,再讓新肉慢慢長出來。可是,手終歸不如以前靈活了。這就是改變歷史的代價麼?
詳細地彙報身體狀況,然後做全身檢查,得出我的確在四次穿越中積累的輻射超標,我已不再適合這個專案。曾經試著說服他們我可以再穿一次的,還沒到小組討論的層面就被我老闆無情地斃掉。老闆說我現在需要靜養,每天堅持吃藥,一點點將身體裡的毒素排出。我還年輕,他不希望我得什麼後遺症。
老闆一直很內疚,聽說跟研究小組的人大吵了一架,然後憤憤然退出了專案。他告誡我從此不要再想什麼穿越,我們學校已經跟這個穿越專案完全脫離關係了。然後,等我恢復了差不多,他就帶著我回了學校。當然我得了一筆不小的獎金,足夠我完全不工作生活好幾年的。可是當拿到那張存摺時,我的心裡只有苦澀。
學校?有多久沒回過學校了?落下的課不知道還能不能補上。老闆安慰我,學分和課業上他會幫我。帶回來的兩個大包價值無法估量,我的筆記還有很多孤本書籍,都需要我和一群專家共同努力研究。那些文物,我都上交了,只留下了幾件:羅什送的艾德萊斯綢絲巾,他在我櫃子裡為我放進的幾塊手帕,還有紀念弗沙提婆的獅子佩玉。
就這樣結束了我的穿越生涯?我從讀上研究生開始,課沒上過幾次,就一直圍著這個穿越專案跑。二十二歲準備試驗,二十三歲成功穿越,二十四歲帶著遍體鱗傷回來。兩年多了,我一直在夢境中麼?如果沒有那條艾德萊斯綢和頸上掛的那塊獅子佩玉,我都不敢相信我居然在一千六百五十年前生活過,呼吸過,愛過……莊生夢蝶,到底我是莊生,還是蝶?
回到學校自然引起了轟動。許久未見的老師同學朋友,個個都瞪大眼睛看我。當天晚上,同學們就在卡拉OK裡給我開了個PARTY,喝酒,K歌,玩骰子,鬧騰到凌晨兩點。凌晨兩點?呵呵,費力睜著搭拉的眼皮,太久沒有在十點之後睡覺了。
許久沒回到現實,一下子變得有些不適應了。
原來嫦娥真的奔月了,正在繞著月球奔得歡。原來通貨膨脹了,食堂裡的包子價錢變了還練塑身。原來是個人就能賺得歡的股市現在套住了許多人。原來汽油漲價了,怪不得老師們都開始坐校車,甚至叫囂著改騎寶馬牌腳踏車。現在最流行的是看《色戒》學體位,最熱門的話題是明年五一要取消。
宿舍裡的女同學們個個談起了戀愛,每天一入夜就花枝招展地跑得一個不剩。一到週末六個人的宿舍經常就只剩我一個人,其它人都是第二天一早帶著曖昧的笑回來的。
朋友們都對我抱以惋惜。聲稱如果我沒有消失那麼久,現在也早就談上了。可惜,我們班那些本來對我有點意思的男生,都等不及,名草有主了。我笑著說,不然哪有你們的份啊。
跟著姐妹們逛街買東西,她們總取笑我落伍,不知道流行的款式又變了。不是我落伍,是這世界變化太快。有時,真的好想念那個純淨的世界,沒有汙染,沒有喧囂,慢慢悠悠的田園生活,乾乾淨淨的天,甜得發膩的葡萄與哈密瓜,明亮淨朗的人。
在街上走著,會突然回頭看,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孤高的身影,追上前,卻是一個毫不相像的人。人群中,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便會努力找尋,卻總是失望地對人道歉。一個人走著,眼光搜尋著,然後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