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下午,我一個人去六福樓喝茶。南楠電話我,聽說我一個人去很是驚訝,晚一點她也過來,見我平安地在靠窗的桌子吃點心,
“怎麼一個人來這裡?”
其實即使她不說我也知道,周圍人對我的目光並不完全友好。
“我練拳的地方就在附近。刀哥呢?一直沒看到他。”
我問南楠。
南楠盯著我看,
“你找他?阿樂,聽我說,我覺得你一個人見他不太合適。他……對你比較有敵意。”
“嗯?為什麼?”
我並不是感受不到他的敵意,儘管在南楠身旁見到他時都很剋制。每次南楠對我下狠手的時候,都有他在。我一直認為是因為他把我當老朋友所以特別記恨,哪怕我出席作偽證,也不能彌補。但現在忽然覺得,不是這麼簡單。
“南楠,他知道什麼?”
“阿樂……”
南楠壓低聲音,
“我坐牢的時候,他問我能不能透過非常手段買通你。……我告訴他,不可能,你是嶽昊的妹妹。”
我愣了一刻。拍拍她的手,
“是……放心,我不會再來了。”
我忽然記起來,任晴通訊記錄裡有一個明顯是□辦的號碼,就是小刀的。
我們回去以後,我覺得手腳冰涼起來,後來小腹痛,我月事來了。
又趕上毒癮發作,十分辛苦,終於吃了一顆美沙酮。當晚我堅持自己睡,把房門鎖了。
從沒覺得這麼冷,記憶裡的痛和冷統統翻倍。閉上眼就想起南楠執著冰桶在我面前,或是將“失憶”攤在白紙上輕輕捲起。
她將立方的徹骨的冰塊強行塞進我的身體,那樣無情的樣子。
我緊緊攥著被子,蜷著腿,把被單都擰起來。汗水從面板上滑下去。
她柔聲對我說,
“乖……吸下去,以後永遠在我身邊。”
當我掙扎著伸起手,凍得發紫的手臂顫抖著想要拉住她。
我想她溫柔遞給我的就是天國,再不必憂慮,再不必擔心生的恐懼和因為恐懼犯下的錯誤。我握著她的手,煙霧將我們籠在中央,沒有疼痛,美好的畫面在煙氣裡升騰。
我以為只要是她帶給我的,都可以忍受。以為不論快樂或是痛苦,都是予我的恩惠。
卻一下子地,我們都陷入寒冷的聲色犬馬的地獄裡。
我想要忘記的過去,在身邊不斷重現。所有曾經忍過去的痛苦,全部迴轉,長得像永恆的未來。
我拼命回想一些溫暖點的東西,腦海裡閃過的全都是南楠。快樂的,痛苦的,溫柔的,暴虐的。我記得在我生日南楠送我哈雷的時候,我把她抱起來轉圈。她的臉在旋轉的天空裡,笑得燦爛。
但那都是假的。
我們僅有的快樂,都是以虛假作為代價。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欺瞞對方,以求表面的和平。就算到現在,明明感受到瞞不下去,還要帶著哀愁的氣息微笑,每一刻的笑聲都像嘆息。
謊言,是為了一力撐起整個世界,或者用馬賽克塗抹,麻痺在色彩斑斕的無盡深淵。
我感覺到周圍的世界在一點點倒坍。我就活活埋在傾圮的廢墟里,無可奈何地大口呼吸所剩無幾的空氣,任由大腦在缺乏氧氣的狀態臆想著曾經的輝煌舊跡。想到自己都痛苦不堪,寧肯有致命的磚瓦倒下,可以不必這樣無謂掙扎。
但是沒有人給我致命。
南楠不知為何在外面敲門。我聽到的時候,她已經是猛地拍門,喊我的名字。
我痛得不想站起來。就這時候她開啟門進來。
“你怎麼了?!”
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