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雙目射出緬懷往昔某一歲月的沉醉神色,悠然神往的道:“當時雅兒仍在襁褓之中,我和十七名兄弟在武陵城,被當時號稱洞庭第一大幫的洞庭幫幫主莫如是親率手下二百多人,於城內著名妓院的聽花閣以奇兵突襲成功,只剩我孤身突圍而出,身負大傷小傷不下十處,生死只懸於一發,關鍵處在我能否殺出城去。”
“我自時必死,只是失血已令我越來越虛弱,只能拼命往最接近的東門殺去。莫如是當時的功夫,實勝我一籌,而他正是追兵裡追得最貼近我的人,那種感覺有些像被閻羅王追在背後般令人恐懼和震驚。就在這一刻,我聽到嬰兒的哭聲。那時街上的人全躲起來,除了一種人,就是走不動的人。”
郝長亨完全被他述說的往事吸引,彷彿正化身為聶天還,回憶他的經歷。他還是首次聽到有關尹清雅出身的事。
此時聶天還的眼神和表情完全反映出當時他的情況,他的人雖仍在這裡,但他的魂魄精神卻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一天的回憶夢魘裡去。
聶天還續道:“就在這一刻,我看到了清雅,她躺在一個婦人身旁,出生應不足三個月,正放聲嚎哭,小臉完全漲紅了,裹在麻布裡。那婦人已斷了氣,衣衫單薄,那時天氣嚴寒,一時間我弄不清楚那該是雅兒的孃的女人,究竟是被凍死還是被激烈的追逐嚇死,但心神卻全被雅兒吸引,一時間竟忘掉了追在後面大批索命的凶神。”
郝長亨生出被千斤大石壓苦心頭、呼吸不暢的感覺,重重籲出一口氣。清雅和聶天還的師徒之緣,竟是在聶天還處於生命中最極端的處境下開始,是他作夢也未想及的。
聶天還似陷身在那一刻的時空裡,臉上散發著神聖的光輝,道:“我從來不是行俠仗義的人,一切的著眼點均在利益之上,凡擋著我的,一律殺之無赦,一切都是為了掙扎向上,和反對我的人比比誰的命更長。可是在那一刻,我卻像被勾動了心底久被埋藏、差點忘掉了的某種情緒,或許是一點惻隱之心,我竟然沒法就那麼從雅兒身邊溜過,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城門去。其時把守城門的兵衛,已被當時的場面嚇得像其它人般作鳥獸散,街上除了正鬥個你死我活的敵我兩方外,就只有變得孤零無依的小雅兒。”
“當時從雅兒轉弱的嘶啞哭聲,我心中清楚知道,如果再沒有人予她溫暖,她會失去她的小生命。這個念頭來到我腦子裡,我已用腳把她挑起,摟在懷抱裡。同一時間,我心中的恐懼完全消失,她脆弱的血肉在我懷抱裡顫抖著,觸動了我心裡沒法形容的一種奇異感覺,令一向自認無情的我,產生出肯為她作出任何犧牲的心態。而就在那一刻,我感到傷疲的身體似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一切都清晰起來,所有以前想不通的武學難題,在那剎那豁然而悟,潛藏的力量被釋放出來。我不用回頭去看,便如目睹般曉得莫如是迫近至我背後丈許處,他手中的長鞭正往我脖子捲來。於是我抱著雅兒滾倒地上,反手擲出最後一柄飛刀。”
郝長亨“呵”的一聲叫了起來,接著的部分是兩湖幫眾津津樂道的事,武陵一戰,聶天還擊殺莫如是,把兩湖幫一直處於下風的形勢完全扭轉過來,群龍無首的洞庭幫,不到半年便在聶天還全面討伐下冰消瓦解,令聶天還成為兩湖一帶繼莫如是之後的新一代霸主。
聶天還道:“之後我當然成功抱著雅兒溜掉。”
再朝郝長亨瞧去,眼神回覆平日的精明,只是眼內充滿傷感的神色,輕輕道:“你現在該明白我為何如此寵縱雅兒,她不但是我的幸運神,更是可以讓我把心中的慈愛傾注的唯一物件,打從開始便是如此。那種愛是沒有保留的,所以我從不說她半句不是,而她亦從沒有令我失望。可是我並不懂如何去愛她,更不明白她,只懂用我自以為是的方法。”
郝長亨自謝善於言辭,更對捉摸別人心意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