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六也看到了王師毅的眼神。誰第一次見都會露出那般神情,驅屍樂六,如他們所想,就是個怪物。
被王師毅砍的這一刀,身上痛得厲害,雖然樂六懶得回想起過去,但也知道,過去從未這麼痛過。王師毅在看他,王師毅在看他的傷口,到現在血還沒流出來的傷口,樂六從那目光裡讀到的驚懼,好像以前無論怎麼對待他怎麼羞辱他都不曾見過,連當初把息蟲塞進他身體的時候都沒有過。
樂六有點好奇,到底怎麼了,能把他那好像無所畏懼的玩意兒嚇成這樣。於是垂眼看看下面──血倒是要出來了,只不過,黏稠得像是堅硬的東西,組成各種不規則的形狀,跟一串串珠子似的,從巨大的傷口裡墜了出來,牽牽扯扯的。
這就是他的血的模樣,樂六早看慣了,可是王師毅不會看得慣。
“你能不能處理一下?等會兒味道大了,整個韓府都能聞到,不舒服。”雖然傷口裡的血不會噴出來,但血的腥氣早就飄散開來,在廳堂裡瀰漫著,宮寒飛皺了皺眉頭。
王師毅聽見這話似乎也終於察覺了血腥,手腳動了動,總算是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宮寒飛看見王師毅的動靜,只說了一聲“那玩意兒我替你看管著”,手上沒有動作,原先僵立在那裡的王師毅就俯身倒下,趴在地上,師文也從手裡滑了出來。
明明已經與樂六沒有聯絡沒有鉤子,可王師毅沒受到外力就這樣倒在地上。王師毅驚疑,先是猜測是不是兩齊騙他,後來又想起是不是谷角騙他,可仔細感覺才發現並不相同──樂六操控他時,他能感覺到外力牽引,可這一回什麼力量都沒有,是他自己身體裡撐不住了,是他自己手指沒了力氣,鬆開了師文。
這……難道是赤目血魔的力量?王師毅一觸及地面就感到下巴累得怎麼都抬不起來,跟地面粘住了一般,只能看見樂六的雙腳,以及……從樂六傷口裡淌出來的“血”。
那根本不是血!雖然帶著味道,但不像血會流動。那些東西溼嗒嗒地聚在一起,像是一塊完整的東西,重重地砸在地上,似乎都是堅硬的。王師毅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形容,就只覺得,噁心。
樂六看著那些血落在王師毅眼前,心中空蕩,沒什麼想法,宮寒飛那邊說的話也不大理會。他知道那傷口不必多管,過一盞茶的功夫自然能長回去,只是眼前這個男人這個玩意兒……
“你是讓他一直在這兒還是怎麼?”宮寒飛雖然這樣問他,但自己已經有了主意,“叫那個兩齊過來帶他走吧。”
兩齊……對,原來是兩齊。樂六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只不過兩齊既然能這般違背,就說明早已不在此地了。
“鉤子沒了?那你自己送他吧。”宮寒飛給他個辦法,樂六也明白了,仍不顧傷口,挑起手指,臨時給王師毅幾個鉤子掛上,推搡著出去了。
怎麼就斷了聯絡?怎麼就保了命下來?樂六心裡只是想著這事,緊抓著不放。
宮寒飛看他失神,聞著那些氣味,就想趕他出去:“我不大舒服,壓制不了他多久。息蟲還剩的話,就給他再用上一些。”
確實,還得好好看住這玩意兒。“不過是個玩意兒,就不勞你功力了。”樂六總算有個打算,就要出去。
“老六,若只是個玩意兒,那這麼不老實的玩意兒,你還是儘早處理了吧,留著只會多事。”宮寒飛又是一句。
這句話剎那間點醒了樂六。想想前面的事端,不都是因宮寒飛而起的麼?
“宮寒飛,別以為我得從你一輩子──”樂六忽地轉過身來,對宮寒飛說道,“下回別想擅自切斷玩意兒跟我的聯絡!”說罷就踩著堅決的步子出去了。
宮寒飛望著門邊一會兒,哼笑。樂老六,你自作多情得厲害了,沒有大事,誰想動你那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