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樂六都沒有準許王師毅看清。
開春後血魔在安德的時日越來越少,樂六的心情似乎越來越壞;王師毅跟他最近,覺得他的胸口似乎空蕩蕩的,而且一反常態,渾身都是血腥味。平時潔淨得連一點人味兒都沒有的樂六居然能允許自己身上被血沾染上味道,王師毅不解。安德城裡的屍首日漸多了起來,整個城市白天熱鬧得厲害,王師毅這屋貼著韓府的牆根,韓府外面到處是人,腳步聲、淺淺的說話聲,偶爾有笑鬧的聲音,居然都是樂六跟他那班徒弟們擺弄出的。
這麼多屍首昰從何處來的?安德一帶的屍場早被樂六掏空了,他也沒有空閒去遠處,這些多出來的屍體,只能是途經安德的人了。
樂六這人玩慣了屍身,人命對他來說大概不算什麼。但以王師毅對他的瞭解,他有原則,或許是先前與血魔訂立下許多規章,至少樂六還遵守──可如今樂六拋開一切,什麼都不顧忌了。
對王師毅也是一樣。樂六暴躁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且他昰那種沉默的暴躁,把一切都冷淡地凍結在身體裡,緊接著憤怒不已。
況且,語言對他倆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
王清凌帶著一群人潛入韓府的那天,王師毅已被樂六折騰得意識不明,就聽到樂六看著他妹妹出現,竟難得在他耳邊說了些語調輕軟的話來,似乎還對小凌露出了熟稔的態度,可王師毅真是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細聽那話的內容了。不過心裡還帶著清明,他這種被男人置於身下襬弄的場面讓別人看見了,坦坦蕩蕩明明白白,連辯解的機會樂六都不給他留下。
……小凌,如此這般,真不如死了去……王師毅隱約聽見王清凌聲音裡的暴怒,記得離家時王清凌說過,到了一定時日,她就來找他──當初還覺得兄妹情深,頗為感動,可眼下她真來了,這場面,王師毅希望她被爹孃狠狠地鎖在家裡,就當這個長兄死了許久,不再記掛。
如今他能想的,就是在心裡呵斥妹妹:快逃,能逃多遠就逃多遠,永遠別記得赤目血魔驅屍鬼手的事情,忘掉安德所有的一切,趁還有機會,拋下這個與死人沒有兩樣的哥哥,別再回頭陷進去……
你們對付不了樂六,更對付不了那個血魔。
樂六有些得意的本領,比如那些從他身上出來的線絲,都是被凝凝露調和過的,柔若無物,堅硬起來又抵得住世間兵器,樂六仗著那東西得意,應付自如──可連王師毅都沒有料到的是,那些柔韌的東西竟能被人折損了去。
是那個袁青訣?看來還真是與血魔有點瓜葛了。王師毅不記得細節,只記得樂六大概是抵擋不住,帶他走了。樂六一手緊摟著他紅潮未消的身體,生怕一個不慎,他就會被王清凌那群人奪走一般。
就算真的落下,真的被王清凌他們救了又能如何?現在的王師毅,要保住性命,只能與樂六在一處。
王師毅同樂六,已經是一個人了。
迷離間被外界種種響動刺激著,王師毅的眼前像走馬燈一般轉了好幾個來回,當這樣一句話浮現的時候,王師毅猛地驚醒了。不知花了多少氣力定下神,發現他頭頂上有些熟悉的雕花──這裡,是樂六的屋子。
幾個月不見,怎麼又回來了?王師毅還沒想明白,屋外有些動靜,有樂六的聲音,還有另一人。起初聲音還低,很快就聽見一聲“你要他做什麼”,說話的是樂六,是王師毅從未聽過的語氣。
隨後樂六叫出“宮寒飛”的名字,看來是血魔在向樂六要什麼東西。王師毅剛想仔細聽聽,外面傳來一句話,讓王師毅僵直的身體一震。
“我的玩意兒與你有何關係?我不過助你,何必聽你差遣!”
原來血魔是向樂六要他。河沙門的王師毅有什麼用處?赤目血魔為何要他去?王師毅不解。如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