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見到,王師毅以為自己能夠心下淡定了,可惜他沒自己想的那麼穩重。
他掉下來的時候是夠瀟灑的,心裡還想著這般如何那般又如何不如拋開一切面對一切不再猶豫之類的話,可如今睜開眼就是信誓旦旦要好好聊聊的人物,他露怯了。
有些事有些人,是遠比死亡更令人煩惱,也叫人拋不開的。
“……這是死了,才能碰上你嗎?”總該說點什麼,王師毅想著,說出來的話,味道又不對了。
“死了倒好,盡會找事兒。”樂六靠著,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總像垂下的雙眼停在他身上,也不知道轉轉,“還以為經了上次你能收收心了,跟那個金面鐵手到處跑幹嘛?”
這家夥,還教訓起人來了。“助人一臂之力,何況他是我舅舅。”此話一出,王師毅頓覺自己有點賭氣的調子,怪異得很。
“你這何止‘一臂’?”樂六聽不過去,“你一出手就是拖著我,他可不是我舅舅。”
“你以為我……”我想拖著你?王師毅說著,想想不對,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他們兩個人,在這種地方,如此說話……看來看去倒像是久別的老友或是亦敵亦友的舊識,總之,就是不像樂六和王師毅。
“你想說血骨一脈的事?”樂六可不管他心裡的彎彎繞繞,一口氣直說下去,“對,可不是你挑你選的,是我樂意的。”
這……你這是在駁我嗎?
“我管我樂意便好,你這玩意兒可管不到我。”
王師毅剛摔了一回,頭暈得厲害,平躺至今難以動彈;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摔成個傻子──樂老六的腦袋還好吧?血骨一脈連昏頭的毛病都能轉移過去的嗎?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他沒精力陪個驅屍的妖怪閒扯。“這是哪兒?”
“才想起來問,還真當自己是死了。”樂六還沉浸在上件事中,滿心不快,“你從西邊走踩空了落到這兒,我從東邊繞到這兒被你折騰得暫且動不了了,走不掉。”
樂六這口氣,聽上去就像個孩童一般,不情不願的。琢磨他話裡的意思:這裡還是甫戎山上一處斷崖?又或是斷崖上的某個“平坦之地”?
什麼平坦之地,王師毅是怕了它了,說不定等會兒一鬆動又坍下去,那就要直接躺在山下了。
“那這邊……可以繞回先前那條路上?”王師毅邊問邊試著抬抬手臂,似乎並無大礙,大約只是在先前墜落時遭了點震盪,不是傷筋動骨的問題。
“想繞回去是可以,得我在。否則你爬上爬下又掉下去,我就沒命替你扛著了。”
總覺得這種語氣跟先前的樂六有些不同,儘管臉上還是一派冷靜,但說起話來像是氣急敗壞一般,下一刻就打算惱羞成怒的怪樣。王師毅不禁看向他,撐起上半身來。
“你好了?”樂六抬了抬眼睛,“你剛才是摔斷了哪條腿,還是傷到腰了?先告訴我,我有個準備。”
這是怎麼?難道說他現在可以起身是因為原先摔傷了移到樂六身上?應該不會,即便傷跑了,痛感不會騙人,這次是他王師毅太過幸運。“我沒事。”
“你沒事就好。”樂六說罷,又迅速補上一句,“省了麻煩。”
跟了王師毅這一路,樂六真是極苦。平常那些傷勢,至少是他看著王師毅受的,估摸得出來;這上了甫戎山,岔道東西一分,樂六走著走著就來一道口子,掛在半空手腳也能滲出血水,最後更是猛地一擊,讓他掉落在此,找不到力氣前進一步。
要是按常人的想法,既然都跟別人掛在一處了,怎麼能不顧別人的死活,次次以身涉險?但樂六想想也對,他本就不是常人,他的玩意兒若和常人一樣,那還真是不知把驅屍鬼手的臉面往哪兒擱呢。
王師毅看來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