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過來!”我壓抑著自己的聲音,生怕驚動了什麼,“快過來,求你了。”
“你到底怎麼了?”于思的聲音清醒了些,說,“大半夜的,發生什麼事了?”
我愣住了,“你說什麼?大半夜?”
“是啊,天還沒亮呢。幾點了……喂?怎麼了,說話啊,喂?蘇曉?……”
我的手無力地從耳邊垂下,癱軟在床上。手機裡不一會傳來嘟嘟的忙音。我只感到全身發冷。那是從脊椎深處一陣一陣傳來的寒冷。
現在是半夜!
這麼說……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麼,什麼才是真的?
也許窗外此刻正是一片黑暗。一切死絕。沉寂。說不定推開窗就能看見。也許走廊上空無一人,所以聽不見關門的聲音,也沒有人上樓下樓。我看了看身旁空著的床鋪。也許……此刻,我旁邊正睡著張生。
還有那雙布鞋……它的真相又是什麼?我所能見到的只是,藍底,白花。它放在那裡,鞋尖朝外,彷彿正在等待著我穿上去……
我終於無法再忍耐下去,尖叫了一聲,光著腳從床上跳到地下,不敢再看一眼那雙拖鞋,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門口,開啟門就往外跑。
等我意識到時,眼前已經漆黑一片。門消失在背後,再想回頭已經找不到入口。半點光亮也沒有,彷彿突然落下的黑漆漆的螢幕。任何有形的東西都無法識別,連自己的手都看不見。空氣也與平日樓道里的不同,夾雜著一股黴味。
我靜靜地站在那兒,濃重的黑暗向手腳施加著無法言喻的壓力,將我牢牢地釘在那裡。一股不可救藥的虛脫感俘虜了我,彷彿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在黑暗中暴露無餘。我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
我伸出腳,向前試探地邁出了一小步。腳還沒確切地落到地上,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蘇曉?你在這裡幹什麼?”
是張生。聽到的第一瞬間,原本剛要鬆一口氣,卻猛然間警惕起來。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間,張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會在黑暗中向我發問?
“張生?”我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是你嗎?”
“當然是我。”
從聲音判斷,張生就在我前方不遠處。我又問,“你能看見我?”
“能看見。你看不見我?”
“我看不見你。這是哪兒?”
聲音沉默了一下,說:“這是我們家啊。”
我想了想,的確是我們家。然後說,“我看不見,你過來扶我一下。”
“嗯,那我過來了。”
就在這時,張生的腳步聲響起:嚓,嚓,嚓,嚓……
是那雙布鞋!
我尖叫著跳起來,向後退去,一邊大聲喊著:“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眩暈感在逐漸加重。四面八方的各種聲響、光線快退鏡頭一般地從耳朵和眼皮裡鑽進來。
醒來時已然大汗淋漓。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張生半笑不笑的臉。猛然間還嚇了一跳,接著很快發現,我已經醒了。
又是一個噩夢。然而看到張生,仍然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沒在做夢吧?”
張生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又做噩夢了?”
我點點頭。張生笑了笑,就轉身去了廁所,不一會傳來刷牙的聲音。幾分鐘後,他喊道:“該上課了,快起來。”
我無力地應了一聲。從床上坐起。地上好端端地放著我的拖鞋。窗外陽光燦爛。現實的感覺果然與做夢不同。聲音,光線,既真實又立體,沒有任何部分的缺失。
但,誰知道呢?誰知道這不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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