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衣抿唇,微笑的臉色也終於有些淡漠。“沒想到這些人竟然能活著到此。”柴銘在旁看著,也為他們能安然無恙感到驚訝,細觀幾人當中並無柴蹠,心下一鬆,有些幸災樂禍。“原來你也有失算的時候。”他嗤笑一聲,原本既為忌憚的心思,也微微鎮定下來。
他到底是人,不是魔,也不是妖。
是人就有弱點,柴銘雙目閃過一片幽光。
他到底是柴家嫡子,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誨並不差人半分。世上無蠢人,只不過看不清的人太多,便也就成了那蠢人。這一番遭遇雖然狼狽,但對柴銘來說,卻也不是毫無長進。
目色微微瞥了身畔一眼,白羽衣微哼一聲,倒也不欲與他計較。
殿前是大片白玉鋪就的地面,層層石階疊疊向上,數九十九為一層,共得九層。極目而視,但見每層玉階兩側皆遷延出一道迴廊,連線著一些星羅棋佈,或殘缺,或完好的浮空殿宇。
越往上,迴廊越小,樓宇更為稀少。九層之上只餘下一座拱門,萬千星子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湮沒在門後一片朦朧的星光之中。
那驚人的威勢如蟄伏的上古神祇,在星光中吞吐威嚴,半隱半現。
廣場很大。不過眨眼之間,五道白影翩然而至,於星空中帶出一抹飄渺的玄冰尾痕,蜿蜒宛如玉帶,不過呼吸功夫,卻又化在這漫天的星空之下。
杳然無痕。
掌中那一點精魄逐漸安靜下來,楚離廣袖低垂,任由點點星光從身畔疾馳,面容更為寒漠。目光略過柴銘時微不可查地頓了頓,掌心星子微晃,卻是輕輕蹭觸,氣息溫馴而安然。他也便緩了神色。
“……沒想到北玄宮主如此了得,”白羽衣輕輕一笑,“我等籌謀十數年,也不過稍早片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離,“此地乃是魔窟,我白家素有此處諸多記載,除去星河內無數強者的傳承,殿內更有異寶。”
“宮主若不嫌棄,在下願做個領路人,這殿內寶物,各取所需。”
這般姿態竟是做足了面子,堂堂天之驕子,何以委曲求全?更何況他們能如此快速地到達此處,是不是事先就有了準備?
這場意外,當真,便只是意外麼?
楚離靜靜地看著他。明澈的目光彷彿能映出萬物的本質,白羽衣忽然覺得自己即便能瞞得過天下人,也瞞不過這雙眼睛。它彷彿能剝開那鮮亮的外殼,將內心的貪婪、渴求、野望種種不可言說的心思曝露在陽光下。
洞察一切。
楚離苦修多年的純澈心境之法終於有所成就,由內而外,淨如琉璃鑑照人心。
心境,亦是心鏡……
白羽衣本能地察覺到什麼,面色微微一變,目光中飛速略過一絲殺機。
這樣的人正是他劍道的剋星,若能看破他的謀算,那麼自然也就能破得了他的武學千羽玲瓏劍。
玲瓏劍,玲瓏心。
他本就是在那淬了毒變了質的環境中長大,運籌帷幄猶如呼吸。白羽衣的劍道也正是誕生於此。
天下事,天下人,也不過是盤中棋子,端看你敢不敢下。他平復心情,言笑如常:“實不相瞞,這裡雖是魔窟,不顯於世,卻是和冰崖一同齊名的秘境。這外圍的星光傳承不過是失敗者所遺留,不值一提。真正的寶物就在這座核心大殿中。”
“冰崖有的,魔窟未必就沒有。”
白羽衣輕柔的語聲並未打動楚離冷寂的心,幽篁輾轉千年,如此處有那玄牝珠,必然不惜一切代價早已取走,他即未提及,這裡自然不會存在。楚離移轉目光,看向那如水屏障,目中泛起三分了然。
“你的劍,破不了它。”
縱使白羽衣腹中千般巧語,也被這一句噎在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