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兇
七十九漏洞（下）
對於楊志，薛一戀始終愧疚恍惚著。
他們兩個算不上相識於微末，真要說起來，倒更像是大學校園裡政法系的風雲學長和酒店管理醜小鴨插曲一般的機緣巧合。甚至直到楊志車禍身故當天清早，薛一戀也沒能從他請好假出去領證的準新郎口中，打聽出個什麼緣由因果——當初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在校週年慶回母校演講的楊志，究竟是怎麼在大禮堂如山的座位當間，一眼望見了為了混學分特意起個大早佔個角落試圖悄默聲補覺的薛一戀，還特意追到了學生食堂，藉口沒有校園卡，跟捏著掉渣餅噎得直打嗝的薛一戀蹭了一瓶可樂。
大抵是顧慮出身的緣故，薛一戀大多數時候都悄悄地在人群邊緣安安穩穩地學習生活，楊志於她而言實在是個意外，坦坦蕩蕩地表露著對她的善意和青睞，幾乎趁著她尚還懵懵懂懂的時刻，就熱情燦爛地在她近乎單調的世界裡潑滿了絢爛繽紛的色彩。
“楊志是律師。拿到執業之後一直在做公益訴訟的案子，收入不高，家裡的條件也不算特別優越，剛開始他父母不同意領證……是因為楊志幫幾個農民工打官司打贏了，那個拖欠款的包工頭找上門來過，嚷嚷著他認識人，肯定要找他老婆孩子的茬兒不讓他好過。後來那個包工頭好像喝多了酒大冬天在馬路邊上凍死了，碰巧同行人定責的案子也是楊志接的，到頭來還落了個感恩戴德……”
薛一戀的眼神沒什麼焦點地落在地面上，空落落地陷入回想，又空落落地強顏歡笑著，覺出話題扯遠抱歉地抿住唇角，“硌楞楞”地晃動手銬擺手示意著：“不好意思江警官……好久沒有人跟我提起楊志，無關緊要的事說得有點多……不過，我跟宋晚晚的事楊志最開始肯定是不知情的。他那時候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在忙一起業主維權群體訴訟的案子，本來晚晚是打算結婚前介紹給他認識的，結果……我那會兒工作之餘一直在往城郊療養院跑，偶爾會去一趟富安興城公司那邊找姓陳的……正趕上有一次我撒謊出門，沒想到居然在富安興城的公司樓底下跟楊志碰上，他這才知道，我最近白天夜裡到底在忙些什麼。”
“……四年多以前，富安興城房產開發爛尾塌陷的案子是楊志打的官司？”
江陌撩起視線，有些詫異地皺了下眉毛，“我記得後來這維權的官司拖了快兩年，盛城國際搶佔了個什麼園區開發的風頭富安興城才鬆了口，花了不少錢協商調解來著……楊志的車禍，是因為這個官司？”
“一部分原因吧。畢竟楊志接手這個訴訟案子以來，確實給姓陳的招來了不小的麻煩。不過我覺得……應該更多是因為……我把晚晚的事告訴了他。”
薛一戀剛剛恢復平穩的呼吸陡然一滯，她用力地吞嚥了兩下，握著紙杯的指尖繃直僵緊，整個人霎時墜進了自責的情緒迷霧裡：“無論是遭受侵害網暴，還是莫名墜樓不予調查受理，楊志總覺得這件事不能單憑我去跟那些眼高於頂的老闆去磋商處理，他……怕我擔心，就私底下託人打聽當時沒受理的案子……”
江陌耷下視線看向楊志的履歷表，捏著圓珠筆在楊志工作的事務所名稱位置虛虛一圈，拎起楊文全的照片給薛一戀確認了一眼：“……沒想到打聽來打聽去，託人打聽到了給富安興城做顧問的楊文全頭上，徹底被陳佐輝陳佐奕這兄弟倆盯上。”
薛一戀先沒說話，死死地盯著楊文全那張道貌岸然的臉，惡狠狠地嚼緊牙關：“楊志出事那天，是楊文全打電話找他見面，說是瞭解到一些……關於陳家兄弟的情況，想跟他當面詳談。約定的地方離市區很遠，美其名曰是休假在溫泉療養，正好避開富安興城那幫半黑不白的人的視線。”
“我到現在都記得，他出了門就開始下雨，好像為了省幾十塊錢的打車費，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