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彥文苦笑道:“姑父,你當父帥又願做這等失節辱身之事麼?我折家為大宋鎮守西北百餘年,‘內屏中國,外攘夷狄’,代代忠良,世世信義,縱是斧鋮加身,也未改忠義之心。只是,如今大宋已亡了,沒有宋了,我們折家要為誰守節?世道輪迴,王朝更迭,金國已據有大半個中原,這天下,早晚會是金人的。百年來,為了大宋,我們折家與嵬名夏打生打死近百年,彼此仇深如海,無可釋懷,決無投靠的可能。那麼,天下之下,沒有了宋,又不能投夏,我們折家除了依附金人,還有何路可走?”折彥文說到後面,情緒激動,目中有淚,雙拳緊握。
徐徽言冷冷看著這個表侄,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靖康之恥?你可知二聖之辱?你可知康王登基?你可知天下間有多少仁人志士。在與金虜誓死抗爭?你父帥身兼靖康軍節度使之職,我看他愧對‘靖康’二字!”
徐徽言一連串的詰問,將折彥文整出一頭汗水,也不知是冷汗的還是熱汗。他張嘴想說什麼,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徐徽言搖頭冷笑:“本帥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為何說不出口——是啊!所有的一切,與家族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你折家想要繼續在府州存續下去,除了降金,的確別無他途。”
折彥文長吁一口氣。拱手道:“多謝姑父體諒。父帥說。姑父是個有勇力又明事理之人,會明白我們折家的苦衷……”
“本帥明白你折家的苦衷是一回事,鄙薄你折家的屈身求榮又是另一回事,你不要搞混了。”徐徽言將攥在手上的金國封赦隨手一仍。身體微俯。象頭撲食的豹子一般盯住折彥文:“你折家有百年根基在此地。有若大家族須保全,你們降金,那是你折家的選擇。本帥卻是兩淅路衢州人氏。在這晉寧軍,本帥只有一條命,頂多再加上一家人性命,本帥為何要降金?嗯!”
徐徽言最後那“嗯”地一聲,氣從丹田噴出,彷彿帶雷霆之音,加上雙目倏睜,做金剛怒目之狀。以折彥文武將之膽,也不禁被驚得後退半步,囁嚅無語。
半響之後,折彥文澀澀開口道:“小侄此來,原為二事。姑父若順從金國封赦所請,那便罷了;若不依從,那麼,父帥希望小侄能將姑母接回府州……”
“不行!”徐徽言斷然拒絕,“你姑母雖姓折,但嫁入我徐家,就是徐家的人,便是死了,也是我徐家之鬼。”
折彥文又急又氣:“姑父何其忍心?須知金軍一至,葭蘆寨必將玉石俱焚,姑母她……”
“不必多言!”徐徽言拂袖而起,面沉如水,“我徐家婦人,絕不能有辱名節,苟且偷安,你走吧!”
“姑父……”
“再要多言,休怪我不認得你姓折!”
正當姑侄二人衝突將起時,堂外一名衙衛未得號令,便站在廓下前庭中央,向堂中高聲稟報:“撫帥,屬下有要事相報。”
堂中二人正臉紅脖子粗頂牛。徐徽言沒好氣地對前庭喝道:“何事?說!”
“先前曾言道要拜會撫帥的那隊人馬,入寨之後,突然強行離開,已被我守軍攔下,此時正在對峙中。撫帥……”
“哦,是所謂的‘老熟人’嗎?”徐徽言負手走到廓下,皺眉道:“孫都監剛離開,至嵐州巡視,就出了這樣的事……也罷,本帥就去會會這位老熟人。”
徐徽言說罷走下石階,身後傳來折彥文的聲音:“姑父,小侄要去拜見姑母……”
徐徽言理都沒理,負手揚長而去。
……
趙梃終於咬掉銃管上的軟木塞,雙臂倏展,對準寨門兩邊的守卒。而那些守卒一個個表情肅然,也將手中的素木槍與手刀筆直伸出,與趙梃等一眾獵兵遙遙相對,渾然不知這樣的對峙是根本不對等的——對方隨時能將他們轟成渣,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