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趙佶說罷慢慢閉上眼睛。
廂車顛簸,父子二人無語凝噎,面露悽容,俱感天下之下,竟無一國之君棲身之處,人生之悲,莫過於此。
行至驛館,父子二人在隨行金兵的監視下,依依不捨,分別進入驛館南北院——父子二人,欲同居一院亦不可得。
趙佶居北院,此時天色向晚,在驛卒打著燈籠引路之下,來到居所。卻見院門之外,有四名精悍的女真衛士,按刀巡守,但神色輕鬆,語帶嘻笑。
趙佶心一沉,隱隱覺出不妙,慌忙提起衣襟下襬,急匆匆上前。
那女真衛士咄喝:“國相府辦差,閒人迴避!”
趙佶在此囚居四年,女真語早已爛熟,慌忙道:“吾乃昏……德公,此乃本公驛居之所,爾等在此做甚?”
昏德公?那四名女真衛士相視大笑,神情說不出的曖昧。
趙佶當了那麼多年的帝王,察顏觀色正是所長,一見女真衛士這般模樣,頓時意識到什麼,倏地奪門而入,口中大呼:“曹妃!”
屋內立時傳出一陣哭泣的女音:“聖上……”聲音正是隨行侍奉之曹才人所發。
趙佶與兒子趙桓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趙桓性謹慎,不喜聲樂及女色,登基兩年,所封嬪妃不足十人。而趙佶堪稱風流天子,專習道家雙修之術,在淪為階下囚之前,每七日必御一處女,每日無女不歡,哪怕被金人軟禁,也死性不改。這一點,從趙桓入金後再無所出,而趙佶卻在人生最後六七個年頭內,幾乎以一年一個的速度,連續生育了五個子女,就可以看出來。
此次金主下詔入京,從五國城至上京,行程何止千里,來回至少需三四個月。三四個月沒有女人,趙佶幾乎就等於去了半條命,苦苦哀求之下,准許帶了一名妃子上路侍寢,這便是趙佶最心愛之曹才人。
心憂愛妃的趙佶,奔跑甚速,後面的幾名女真衛士,竟追之不及。
嘭!房門撞開,趙佶跌跌撞撞衝入,紗帽掉落在地都顧不得撿拾。抬眼一看,屋內情形,令他驚怒交集,渾身發抖。
屋內燈光搖曳,照在一對**的男女身上。男子壓在女子身上,呼哧喘氣,不斷起伏。而女子鬢亂釵橫,仰面倒在炕頭上,眼角淚水不停湧出,嘴角咬著一綹青絲,低低呻吟。
見到趙佶闖進來,女子羞愧交加,不斷捶打身上男子,卻似撓癢一般,毫無作用。
女子正是愛妃曹才人,而男子——正爽歪歪的男子被撞門所驚,猛地抬頭,連來人的面目都沒看清,三不管地怒吼:“滾出去!”
國相幼子,斜保郎君!
趙佶目瞪口呆,滿腔怒火一下飛到九霄雲外,像被抽空的麻袋一般。軟軟倚靠在牆上。那幾名女真衛士急急闖入,扯住趙佶,便待將其強拉出去。
“等等。”完顏斜保抬起頭,臉色有一種奇異的潮紅,喘著粗氣,邪邪一笑,“對昏德公要客氣些,讓他在門外守著便好。”
折辱!沒有比這更令人屈辱之事了。
趙佶麻木地任由女真衛士拖出房屋,往階前一杵,然後嘻嘻哈哈離去。站在十餘步外的院門前。指指戳戳。
趙佶失魂落魄地立在階下,耳聽愛妃哀哀呻吟,心如刀絞,掩面而泣。方才的情形。彷彿又是四年前那一夜的重演。
靖康二年。四月七日。北遷途中,正是這位曹才人,夜間外出如廁時。被值守的兩名金兵姦淫。當曹才人衣襟破碎,遍體鱗傷,踉蹌而回,抱住趙佶腿腳大哭時,這位悲劇皇帝,也只能陪著垂淚而已。
不曾想四年過去,噩夢重演,更是當著自己的面……一國之君,甚至一介匹夫,遭此折辱,都要憤而拔拳。但是,這位大金昏德公,卻像被釘住一般,木樁似地杵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