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這個喪了良心的東西,”周氏惡狠狠地罵道,“啥上工請不下假來,糊弄我老糊塗了?他不就是不願意來,捨不得耽誤工,捨不得那倆工錢!他不來,他媳婦那?他們統共就秀兒這一個老妹子,出嫁這樣的大事。那兩個喪良心的東西,一點人味都沒有。他們那眼睛裡,哪有我們這老不死的,在家裡不定咋往死裡咒我們那,也不怕報應,一對絕戶氣……”
絕戶氣,是莊戶人家罵那些沒有兒子的人家的話。雖然沒有一個髒字,但卻是最惡毒的咒罵。親孃罵親兒子是絕戶氣……
連蔓兒幾個交換了一個眼色,誰也沒有吭聲。
要說狠,誰能狠得過周氏那。
“過分了……”連老爺子出聲喝止了周氏。
周氏見連老爺子變了臉色,旁邊連蘭兒又不住地給她使眼色,她雖氣還沒出夠,卻也住了口。
“你奶就這個脾氣,有口無心的。你們都別往心裡去,聽聽就算了,過耳就忘吧。”連老爺子又忙對張氏、連蔓兒、五郎和小七道。
連蔓兒明白,連老爺子這是告訴她們,回去前往不能跟連守禮和趙氏學說周氏的話。她們能說什麼,只能含糊地答應著。
眾人又閒話了一會,多是五郎、連蔓兒、小七和連老爺子說話,張氏坐在那,極少插嘴。這是來的一路上,孃兒幾個商量好了的。到了這邊,在連老爺子和周氏跟前,儘可能都讓五郎來說話,說話的物件儘可能鎖定連老爺子。張氏只要坐在那,板著臉就行了。
說了一會話,連蔓兒就將一個包袱開啟來,從裡面取出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包裹。
“爺,這是我爹和我娘在集上給你買的旱菸。”連蔓兒將包裹開啟,遞給了連老爺子。
“家裡那一園子的旱菸,我爹和我三伯割了,曬好了,本來打算啥時候託人送來。我繼祖哥把那些煙賣了,說是拿錢在這邊一樣買菸。旱菸啥地方的都一樣,這是我爹孃買了來,想著爺你啥時候想家了,就抽抽家鄉的這個旱菸。”五郎就道。
“爺,那個旱菸,我爹說是給你曬的,我哥、我姐和我,我們都幫著編辮、幫著曬了。”小七就道。
“好,好。”連老爺子接過旱菸,連聲說好。
她們已經在屋裡坐了這一會,連蔓兒自然發現了,連老爺子一口煙也沒有抽,那一直不離手的旱菸袋,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連蔓兒又從包袱裡拿出兩個布包來。
“……這是他三伯和三伯孃給老姑的添箱,這是我們給老姑的添箱。”
“是老三、老四給秀兒的添箱。娘、秀兒,快來看看。”連蘭兒就將兩個布包接了過去,放到周氏的跟前,拉著周氏和連秀兒看。
周氏盤腿坐著,就慢條斯理地把布包開啟來。先開的是連守禮和趙氏的那一份禮。
一對綢緞枕套,兩個被面,都是喜慶的大紅色,周氏用手翻了翻,就扔到了一邊,顯然是帶了氣。
然後,她又開啟連蔓兒家的那一份,一對綢緞枕套,兩個尺頭,都是好尺頭。周氏的臉色就柔和了一些,不過,當發現除了這些,就再沒有了別的之後,她的臉色又陰沉了。
“老三他們不要臉不要面,哭窮。你們那,秀兒就這一樁大事,你們就送這點東西?”周氏直起腰,衝著張氏發作道,“你們開著鋪子,每天錢嘩嘩的進,自己蓋了大宅子,光燎鍋底的禮,你們就收海了吧,隨便拿出一兩樣來,就都捨不得了?”
“你別裝沒事人。”周氏見張氏不說話,就指著她罵道,“現在你當家了,你個做嫂子的,你就是這麼做的?財黑、心狼,你這是記恨……”
“……我們就是莊戶人家,這禮拿出去,咋說也是上上份了。他三伯和三伯孃淨身出戶,這份禮,花光了他們幾個月的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