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就都聽明白了,四郎剛邁出門口,就站住了。
“扶我起來,我沒事,別去請郎中。”連老爺子的身子動了動,又說道。
大傢伙就七手八腳地將連老爺子扶起來,讓他靠在行李捲上。這會工夫,連老爺子的臉色已經沒那麼紅了,額頭的青筋也沒那麼明顯。嘴角也不再流口水了,只是手腳似乎有些僵硬和不協調。
不過連老爺子就那麼坐著,並不怎麼動換,他不說,大家也就沒有太放在心上。
“咋不讓請郎中啊,你這樣多嚇人啊。”周氏難得好聲好氣地道,“剛才那會。我還以為你今天就得扔出去了。”
即便連老爺子現在醒過來了,可是剛才的事情實在嚇人,周氏、連守仁、連守義等一眾人都認為還是請郎中來看看才穩妥。
不過,連老爺子的態度卻非常堅決,就是不讓請。
“我啥事沒有,剛才就是不小心,勁兒使大了,栽歪了。”連老爺子就道。“一點小事,請啥郎中,淨讓人笑話了。”
連老爺子心裡有話不能說出來。他不想請郎中來,因為郎中來了,問他犯病的緣由,他沒法說。他能說什麼。說因為連守信和五郎不答應連守仁和連繼祖去學堂做教書先生,他被氣的,因此才犯的病嗎?
這個話他不能說,因為他知道,如果說了,那是得不到任何的支援和同情的。而且,從今以後,他就要被這十里八村的鄉親們當做是不講理的糊塗人。
連守信這一家人,說的做的,都無懈可擊。不讓連守仁和連繼祖去學堂的理由充足,佔在了理上。而且,人家還說了,等學堂開學,會讓六郎進學堂讀書。另外,還給四郎找了能學門手藝的差事。
還不只是四郎,也包括連繼祖。
他挑不出連守信這一股人的一丁點錯來。那麼該說是因為什麼犯病那?
因為他心疼連繼祖,不想讓連繼祖去紙紮鋪子幹活,連守義和四郎不高興,給他臉色看?四郎去縣城幹活,來往不便,想要借住在連蘭兒家裡,周氏不同意,幾個人吵鬧起來,使得他氣急攻心?
這倒是真實的理由,只不過是好說不好聽,讓別人知道了,徒留笑柄而已。
在連守信那一股人面前,在兒孫們面前,臉已經丟的沒了,連老爺子還是執拗地想著,要在外人面前留些顏面,為他自己,也為了老宅。
而且,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次犯病,還不僅僅是因為這些。不過,這背後的原因,就更說不出口了。
連老爺子的話如今在老宅還是有分量的,尤其是當他這麼堅決的時候。
“不請郎中,那……那就把老四叫來?”連守義的大眼珠子轉了轉,就提議道。
“對,叫老四。”連守仁立刻附議。
連繼祖、四郎也都說要去叫連守信。
“叫啥,誰都不用叫。我沒事。”連老爺子的目光在幾個兒孫的面上滑過,“你們啊,啥時候能讓我省點心。叫老四、叫老四,我就老四一個兒子,你們都是做擺設的?”
“還叫老四幹啥,人家能安排的不都給安排了嗎,這飯不喂到嘴裡,自己個就不會吃是不是?不會吃還算了,還能打起來。丟人不丟人啊。叫老四來。讓他看看你們是咋丟人、咋沒用的是不是?你們有這個臉,我可沒有!”
一屋子的人,除了周氏,就都低下頭來。
不能去請郎中,也不能叫連守信過來,雖然心中有些不足,但是看連老爺子說話又利落了,而且還有力氣罵人了。這一屋子的人也就覺得連老爺子是真的沒事了。
剛才那一幕,大概真的是一時不小心吧。
這一場似乎是有驚無險,不過卻歪打正著,爭吵的人不再爭吵。一屋子的人都對連老爺子小心翼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