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誰家,就是王舉人家唄。你爺沒說要佃多少,這事說的有點晚,得看人王舉人家能佃給多少。”連守信嘆了口氣道,“我看老爺子這幾天心裡不大好受。想當年,咱家地多的時候,也是租給別人種的。”
經歷過租種土地給別人,然後是自己耕種,一次次的賣地。最後還要佃種別人的土地,才能維持一家的生計,就是連守信當時年紀還小的人,都有些黯然。更不要說連老爺子這個當家主事的人。
“我回家看看去,看老爺子回來沒有。”連守信說著話,就站起身,“咱這是分家後第一次種地,老爺子挺掛心的。咱明天開始種地,這事我也得告訴老爺子一聲。”
連蔓兒知道,這個時代。大戶人家的孝道中有一條,叫做晨昏定省。沒分家之前,大家住在一起,一個桌子上吃飯。分家之後,連守信對連老爺子和周氏,幾乎是做到了晨昏定省的。除了因為早點鋪子開業的太早,連守信實在忙不開之外,每天晚飯前後。連守信不管多忙,都必定要去上房報道。有的時候,實在脫不開身。他就會叮囑張氏,或是連蔓兒幾個孩子,去上房跟連老爺子和周氏說一聲。
另外,連守信完全做到了連老爺子和周氏一呼喚,隨叫隨到。
其實莊戶人家沒那麼多的規矩,分家另過之後,一般關係有處的遠的也有處的近的。可像連守信這樣的,是絕無僅有。尤其是他遇到事情,要向連老爺子彙報這一點。
連蔓兒知道,連守信並不是拿不定主意。要向連老爺子請教。連守信只是,對連老爺子懷著深深的孺慕和敬重,還有就是出於這些年來的習慣。
“行,那咱都回去吧。”張氏對連守信這樣的做法,並不反對。
連老爺子是個老莊稼把式,又有了年歲。閱歷豐富。有些事情和連老爺子說一說,連老爺子很可能還會給他們提個醒或者提些好的建議。
前提是,他們自家要把定主意。
說起來,自分家之後,對於他們一家一起商量定的事情,連守信一直都執行的不錯。即便是誰說了什麼,讓他有些動搖,但最後他還是尊重了妻兒的決議。
不過,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幫助連守信和張氏把定主意,連蔓兒很自覺地跟在兩人身後,回了老宅。
…………
上房裡,連老爺子、連守仁、周氏和連秀兒都在。連老爺子手裡拿了一張紙,正跟連守仁說著什麼,見到連守信一家來了,就停下話頭,招呼他們坐下。
“爹,田都佃好了?”連守信問。
“佃好了。”連老爺子點了點頭,就將手裡的契紙遞給連守信。
連守信只略微識得幾個字,將契紙看了看,就交給了連蔓兒。五郎和小七就都湊過來,和連蔓兒一起看那契紙。
“爺,你佃了三十畝地啊?”連蔓兒一邊看,一邊問道。
連守仁見連蔓兒能看得懂契紙,就轉過頭來,在連蔓兒身上很是看了一會,才移開了視線。
“對,我跟王舉人佃了三十畝田。”連老爺子道,“就在北邊,離家裡的地不遠,都是好地。”
連老爺子說著話,又裝了一袋旱菸,點了火,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
“我跟人家說的有點晚,要是換個人,就佃不著地了。是王舉人知道咱要佃地,特意發了話,咱才能佃到這三十畝地。……人家還沒朝我要押金,說是信得過咱。”
這個時代地主租土地給人種,在交付土地之前,是要先收取押金的,這是怕到秋收的時候,租地的人逃租,或者租地的人不好好耕種,讓土地荒廢,而使地主蒙受損失。這押金還不少,一般比地租還要多一成以上。連家現在是這樣的境況,如果要交押金,是很有些困難的。王家不收押金,連老爺子鬆了一口氣,對王家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