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圖!”
呂不韋斷喝一聲,一名身材高大的內侍和蓋聶一同將一份由羊皮製成的巨大輿圖拿了上來,平鋪在殿中,上面標記著秦國土地上的每一座城邑,每一座關隘,甚至包括每一條河流和每一座山。
呂不韋看著這塊函谷關以西的這一塊地圖,陷入了深思。
渭河平原這塊秦國核心國土之所以被稱為關中之地,便是因為這塊土地的四面都有天然地形屏障,易守難攻,並且依靠這些獨特的天然屏障,建立起了四座牢不可破的關隘。
關中之地,北有蕭關,可御胡人;南有武關,可鎮荊楚;西有散關,可拒巴蜀;東有函谷,萬夫莫開。
大秦名將猛士如雲,再加上函谷天險,這才不懼一次次合縱。而秦人和歷代秦王也堅信函谷關會將一切外敵阻擋於關外,但這種信任似乎有些過於過頭了,以至於讓他們忽視了很多東西。
比如張機所提的蒲阪津。
呂不韋是商賈出身,沒有正經的學派傳承,所學甚雜,無論是道家、墨家、儒家、法家,亦或是陰陽家和農家,甚至連方技家這樣的小學派的知識,他都有所涉獵,自然不會漏掉兵家的學識。
在六國當相邦,或擅長外交,或名聲在外,或擅於治國,只要有這一樣特點,再加上君王的賞識就可以擔任相邦。
但在秦國不同!
秦人尚武,商鞅變法定下的軍功爵制使得無論任何人,在秦國都需要依靠軍功來獲取地位和賞賜。
商鞅自己也曾架勢兵車奪取河西之地,張儀更是西並巴蜀之地,北開西河之外,南取上庸,才能以戰功獲封君,還是帶著“武”字的武信君,後來的甘茂、魏冉、范雎、蔡澤等秦國相邦也都有軍功傳世。
所以,呂不韋自然也深深鑽研過兵家學說。
他站在輿圖前緩緩踱步,手中拿著一根細細的竹棍,思忖著張機信中的那一套戰略的可行性。
他的目光落在那條孕育了整個華夏的母親河上,洶湧的黃河也是關中之地的一道屏障,但黃河湍流不息,也是有著足可作為渡口的蒲阪津的。
根據地圖上的標記,這塊地方地勢平坦,水流綿長平靜,是絕佳的渡河之地。
如果真的按照張機信中所說,合縱主力大軍在函谷關佯攻拖住秦軍主力,再派一支大軍繞道蒲阪津,偷渡黃河,直襲秦都咸陽……那秦國真的會有滅國之危!
呂不韋的背後頓時泛起一層冷汗!
不同於山東六國的國都,他們的國都城高池深,是國中最為堅固的城池,但咸陽僅僅是宏偉,它沒有城牆!
早期的咸陽城是以秦孝公時的“翼闕宮廷”為基點向外展開的,而且僅有宮城,並不曾形成真正的外郭城,充其量只有向西擴充套件的附郭。
秦惠文王時曾修築過外郭城,但彼時秦國人口劇增,咸陽作為秦國的都城人口增長更加迅速,城市範圍一次次隨著人口的暴漲而大幅度擴張,修建外城牆的速度又遠遠趕不上擴張的速度,所以被下令停止。
再加上咸陽宮、甘泉宮等大型宮殿的修剪,一座座宮殿修剪起來的高大內城牆也起到了保衛的作用,所以歷代秦王們索性“宮自為城,長作穩定,未必更築咸陽大城”。
但如果真的有敵軍突入,雖然這些宮殿的內城牆都能起到遠勝於外郭城的保護作用,未必能攻下這一座座牆高池深的內城,但民眾和底層計程車卒不知道,他們只會認為咸陽被攻陷了,秦國敗了,屆時軍心大亂,秦軍便會真正敗北,被人一戰滅國。
呂不韋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惶恐。
作為大秦相邦他必須冷靜地思考對策,而不是因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而慌亂。
而且,眼下還沒有到最壞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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