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過去的高老爺是個美男子,不胖不瘦,丰神俊朗,一把長鬍須修剪的非常符合這個時候的審美觀。但現在,他的鬍鬚已經被剪斷,只有兩寸長短鬍子貼在下巴上,看起來很有些怪異。臉頰深凹,一雙眼裡滿是疲憊。他臉上沒有帶傷,但左手掌心卻有一道可怖的燙傷,那是兩天前一個逆兵攻上城頭,其他人也來不及補位,他搶先端著一鍋開水澆下。那個鐵鍋右邊還有木柄,左邊的只剩一個鐵條,平時用的時候要找破布裹纏,當時他顧不上,就那麼直接端了起來。倒是阻止了攻勢,他的左手卻也被嚴重燙傷,這麼兩天還沒消腫。
“若真事不可為,將軍就降了吧。”高老爺慢慢的開口。
“大人這話我卻不愛聽,我老張雖沒什麼文化,良心還是有的。打到這個份上,那什麼狗屁壽王就是龜蛋兒子,要我跪他,老子寧肯再去殺兩個賊兵!”張千戶說著吐了口痰。江南之地,人物風流,就是街上趕車的也愛吟兩句風雅,張千戶過去在這裡做官,人也變的文縐縐的,這段日子卻是把兵痞氣全逼出來了。
“我知將軍忠義,只是望將軍為這江寧上下投降。”張千戶一怔,高老爺又道,“若是將軍獻城,那壽王總不至於屠城吧?”
張千戶沒有出聲。他知道高老爺的意思,打到這個份上,他們艱難,壽王也不是太好過,特別是眼看朝廷的增援就要到了,所以不管壽王早先說過什麼,但眼看他開城而獻,總會接受一些條件。可若讓他真的打進來,這江寧上下立刻就會變成人間地獄!
“既如此,大人何不與我一起?大人的忠義朝廷必是看到了,就算、就算……”
高老爺搖搖頭:“我不能對不起二娘子。我死後,家中老母與四姑娘還要靠將軍照拂了。”
他說著,轉過身直直的看著張千戶,此時他們就在城頭,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做什麼動作,但他的目光神情卻充滿了託付。這段日子他與張千戶生死與共,倒也不用再說什麼客套話了。
張千戶心中酸苦,大吼一聲:“說著些做什麼?今日先殺敵個痛快!”
他說著,跳出去,一刀劈向一個剛爬上城頭的逆兵,他如此勇猛,也帶的城頭氣勢一振,總歸是漸漸弱了下來。眼見下面登上城頭的逆兵越來越多,鄉勇傷亡越來越大,張千戶心中也產生了一陣絕望:真的不行了嗎?堅持到現在還不可以嗎?援兵不是已經來了嗎?他們在做什麼啊!
下面的壽王一陣欣喜,快了快了快了,這次是真正的快了!江寧,終於要被他打下來了!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騷動,一種說不出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有些愕然的回過頭,就見一個百戶慌里慌張的帶著人跑了過來:“殿下大事不好了,雜營炸營了!”
壽王眼前一黑。他號稱二十萬,其實真正的兵士不過幾萬,下面十多萬都是夾裹的兩地民眾。這些人過去大多都是農民,就算有少量的鄉勇,和正規官兵也不一樣。壽王夾裹這些人,一是為了聲勢,二來也是想讓他們充當炮灰。前些日子攻城,他沒少驅使這些人上前消耗江寧的能量,不過今天為了一戰成功,這才完全換了真正的官兵,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卻炸營了!
“怎麼回事?牛聰呢?宋時呢?他們是做什麼吃的?怎麼會讓雜營炸了的?”
這些民眾既然是夾裹的,他自然不會放心,每處夾裹的大營旁都會再設一處小營,裡面駐紮的卻是真正的官兵了。民眾膽小,一個官兵就能震懾著一群百姓,放上幾個百人隊,足以鎮壓一個萬人營。今天他前來攻城,就放了兩個千戶在後面,就算有些動彈,也應該能鎮壓下去。
“牛宋兩位將軍正在鎮壓,但炸營的太多了,好像還有官兵,殿下,速速派人救援啊!”
壽王沒有出聲。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