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過去不曾想像過的滕騏,此刻的他,看起來和記憶中穿坦克背心和牛仔褲的模樣完全不同了。
他穿著整齊而昂貴的西服,像是從辦公室直接過來似的,但脖子上的領帶已被他扯松,領釦開了三顆,渾厚的胸膛因奔跑而紊亂地起伏著;他的鼻樑上還戴著一副黑色膠框眼鏡,手上抓著一份檔案,種種跡象顯示,他是接獲通知後匆匆趕過來的。
他還是來了。
睿穎不知道該說這是意料中事,還是意料之外。
她無法否認在內心深處,仍企盼他是在意她的去留的,但他表現於外的絕情,又讓她不敢抱持希望,就怕失落感會將她淹沒。
他倆就這樣,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隔著兩步之遙的距離對望著,許久都沒有人開口。
最後,滕騏慢慢的摘掉眼鏡,收進西服內袋中,然後彎身拎起她腳邊的包包,掛在拿了檔案的左手腕上,然後對她伸出右手。
“過來。”他簡潔地命令。
睿穎望著他的大掌,又望望他冷肅的面容,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這雙比記憶中更大的手,已經令她感到陌生了嗎?
滕騏見她動也不動,索性邁開腳步,將她從椅子上拉起。
睿穎別無選擇,只得被動的跟著他走。
滕騏帶著她坐上臨時停在機場外圍的寬敞房車,並用漂亮的英式發音對自己的司機道:“到希爾頓飯店。”
即使是在車上,滕騏還是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肯放開,睿穎可以感覺到司機從後照鏡投來的好奇眼光,但她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她知道司機可能會以為她對滕騏而言是極重要的人,可是他不知道,滕騏握著她手的舉動,與“親密”這個辭彙一點也不相干……
轎車停在希爾頓飯店門口,門房開啟門,看見下車的是滕騏,笑容益發燦爛起來。
“日安,滕先生。”
滕騏點點頭,牽著睿穎大大方方走進飯店大廳。滕騏顯然是這裡的大戶,正在與房客寒喧的飯店經理遠遠的看見滕騏,立即對房客道了聲歉,漾著笑臉迎上前來。
“真高興見到您,滕先生,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
“我需要一間房間。”滕騏開門見山地說。
“沒問題,您喜歡的那間房,我們整理得非常舒適,您隨時可以使用。”經理馬上走入櫃枱,奉上鑰匙一把,“我馬上派個人來幫您拿行李……”
“不用了,我不希望有人來打擾。”說完,滕騏帶著睿穎搭電梯直接上樓。
到了六樓,出了電梯右轉至底是間裝置完善的商務套房,裡面除了客廳、小吧枱外,還有書房。
書房裡放著一張歷史悠久的骨董書桌,那透著蜂蜜色澤的桌面極為誘人,旁邊甚至備有印表機與傳真機,機能性極強。而那張床就不用說了,除了超大的尺寸以外,整套寢具看起來就彷彿是藝術品。
雖然她沒有住過飯店,但睿穎知道這間房間的索價絕對不便宜,但——他到底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裡?
一進房間,滕騏把她的舊包包放在昂貴的緹花沙發上,然後脫掉西裝外套,拉掉礙事的領帶,在客廳裡踱起步來。
他看起來像只一掌拍在倒刺上的豹子一樣焦躁,又挾帶著憤怒的情緒,睿穎雖不知道是為什麼,但看得出來他竭力在隱忍。
好半晌,他終於定住腳步,面向她粗聲問:“你為什麼要走?”
睿穎覺得有些委屈,他這麼問,倒像是她自己要走似的!
她咬咬下唇,細聲道:“是你要我走的……”
“我指的是明天!更正確一點來說,是明天晚上!”
“這有什麼分別嗎?”橫豎就是趕她走,只是時間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