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響了,不少同學從外面跑進來。那鈴聲彷彿田徑比賽場上的槍聲,大家聞之衝刺,趕在鈴聲結束前衝進教室,也不算遲到。過了一會兒,一位老師款款而來。進門時,一個掉隊的同學衝上來,彎腰縮頸,從老師胳膊下面擠過去。老師喊道:“擠到哪裡去?”那同學忙停下來,朝老師一望,但見老師笑呵呵地,他也笑呵呵地找位子去了。
這位老師為人和藹,脾氣好。可能跟他的年紀有關,譬如一鍋粥,乾的撈完了,剩下清湯寡水。人大抵如此,年輕時,莽撞、桀驁;而年紀大了,牙齒不好,倒願意喝清粥。如果年紀大了火氣不減,那不用說,肯定哪裡出了問題。老師五十多了,但有時候拖堂講課,佔用休息時間,毫不不愛惜身體,似乎尚不知何為天命。同學們對此又愛又恨,稱呼他,老爺子。
老爺子踏進教室,一股包子的味道撲面而來,作歡迎一樣。老爺子問道:“誰吃的包子,太香了啊!”伸長脖子嗅一嗅,說道:“韭菜味的,好吃不,我也餓了。”同學們爭先恐後地請求老爺子別上課,走去吃飯吧!也有關心老爺子的,身體要緊,課能補回來。老爺子哈哈一笑,說道:“你們那小心思,我不知道嗎,上課。”立即傳來失望地嘆息聲。老爺子精神飽滿,挎個單肩皮包,非常時髦。望見下面滿滿蕩蕩的學生,只零星的幾個空位子,像是小偷路過的蘿蔔地。老爺子非常開心,說來遲了,不好意思。其實老爺子哪裡遲到了,不早不晚,彷彿胭脂小說裡的緣分。他到那裡時,她也在那裡。而他,或者她,即使要等,也等不了幾分鐘。何況此時,一位同學從外面衝進來,腳下沒剎住,衝進教室兩三米才停下來。老爺子嚴肅道:“不知道時間嗎?”那個同學唯唯諾諾,以為老爺子要訓他呢。原來不是,那個同學“失望”地找位子去了。老爺子說道:“他比我晚。”頑皮的樣子彷彿惡作劇成功。同學們嘻嘻哈哈,那個同學彷彿剛從過山車裡下來,大出一口氣,懸著的心塵埃落定。老爺子從皮包裡取出書來,問大家上節課講到哪裡,今天該講什麼地方?同學中不乏不知道上節課講到哪裡的人,因此瞎猜胡說,100頁,200頁,250頁,第五章,500頁。老爺子一翻書,哪裡有那麼多頁?有的同學耍小聰明,說道:“上節課講到哪裡就從那裡講吧。”老爺子接到踢回來的皮球,訓道:“就知道沒人知道,你們呀,從來不認真上課。”其實同學中有認真上課的,大家知道今天講哪裡,不過大家不告訴老爺子,等老爺子講錯了,再告訴。但老爺子哪裡不知道該講哪裡,他標了記號的。老爺子戴上老花眼鏡,找到記號,道:“開始講課,注意,注意。”
老爺子詳細地闡述了定義,再推匯出公式。田揚早上預習時,被那公式難住,不明白演算過程。老爺子一個一個符號地解釋,一步一步地演算,寫滿了黑板。手裡的小棍子,指來指去,問大家明白了嗎,明白了嗎?那棍子非木棍竹棍,彷彿電視機或者收音機的天線。譬如傳達室老大爺那收音機的天線。田揚不禁想老爺子如何從家裡的收音機上卸下天線來。
天氣熱了,老爺子講課認真,汗水嘩啦啦地流淌,像小女孩哭時的眼淚。老爺子食指彎成鉤子,颳去汗水,同時抹平了幾條皺紋。但只過了一會,那汗水夥同皺紋冒出來,老爺子再颳去。如果老爺子模仿調皮的孩子,或者飯館裡的廚子,嘗一嘗那指頭,肯定鹹了。而相比老爺子的認真,下面的兔崽子們,可不那麼認真。瞧瞧大家幹什麼呢,塞住耳朵睡大覺,閉上眼睛聽音樂,打情罵俏——班裡女生少,限於男生之間,看小說,聊天。還有那什麼不幹,雙手托住下巴朝黑板發呆,單手托住下巴朝窗外發呆;或者不用手托住下巴照樣呆頭呆腦,十足一個大蘿蔔。大家各幹各的,把老爺子擱到一邊,彷彿一對分居而未離婚的夫婦。他講他的,他們幹他們的。老爺子作為男人,免不了霸道,不忘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