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重華殿,九千九百九十級白玉階,她終於在鳳音的攙扶下走完。
也終於,真實地與他微涼的指尖相觸。
紅衣嫁,金步搖,紅妝瀲灩,芳華如夢。
這一日,在花璟的記憶中,似乎格外的聒噪。
只因今晨卯日星君將將當職,她便被鳳音,連同天闕之上好幾個素手生花的織女,桑娘推搡到落地的菱花鏡前。鳳族帝姬鳳音,難得地掩著火爆的性子替她描眉,在天狐雲蘇的協理下,替她的臉頰染上清淡的脂粉。
鳳音說:老孃等了九萬年,終於把你給嫁出去了。
是啊,九萬年。
整整九萬年了。
那時的雲蘇亦是方才幻為人形不久,咒法運用的仍是不大熟悉。是以,腦袋上仍是一對雪白的茸毛尖尖耳朵。
花璟做的胭脂,一向是以榴花作為原料,所以,心智未成的雲蘇一直到現在不大能夠分清胭脂同自己喜歡的榴花糖究竟有什麼區別。
她舔著沾了榴花胭脂的手指,望向微微有些發怔的花璟道:“流淵大哥不是早一千五百年前便來淺色澗提親了麼?花姐姐那樣喜歡流淵大哥,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肯嫁給他?”
那時的花璟,只是微微一笑,並未作答。
許多年後,她告訴已為天狐一族族長的雲蘇,那時也不過是想取一個長長久久之意。她之所以定下這個婚期,不過是因為那是九萬年她與他初遇的那一日。
崑崙墟,謫仙宴,驚鴻一瞥。於她來說,自此,亦如飲鴆止渴,泥足深陷。
不過想來,他應是早已記不清了吧。
她一直是知道的。
其實,早在流淵攜著琅軒玉闕隨神無妄前來淺色澗,說要同她成親的時候,她便知道,泱泱眾神口中所道的天作之和,不過是一場順應帝后心意的交易。
琅軒玉自上古以來,便有生生世世長相廝守的意思。初見那琅軒玉,花璟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她心下知曉,於流淵來說,若能使得半闕琅軒玉,來換得絲若一線生機,便也無不可。
這些東西,他向來都是不在乎的。
他在乎的,這萬萬年來,也唯有一個柳絲若。
可最後,她還是應承了下來。其實原本,她早就已經決心放下了,可他偏偏又帶著琅軒玉前來提親。那時的花璟還尚天真的想著,或許就算流淵沒有辦法愛上她,也至少應當不厭煩她了吧?不然,以他的性子,應是寧可動手殺了自己,得到內丹,也是不會娶她的吧?
只是這一點,花璟想到了,流淵卻沒有想到。
花璟想著,好在,我們擁有餘下萬萬年的時光。即便最後你仍舊沒有辦法愛上我,至少,在這萬萬年的時光中,我是唯一有資格站在你身旁,共賞那雲捲雲舒的女子。
他牽著她軟若無骨的柔荑,來到神殿。流淵不知道,這雙手,除了能制好看的胭脂外,還曾與他做過糕點,羹湯,甚至是填了榴花的香囊。
她與他,將會在帝后面前,獲得上古神祇的祝福。
那時,花璟便微微笑了。
在場的所有天族,似乎除了流淵以外都是高興的。
彼時,月老自童子手中取了紅線,系在她與他的尾指。取千里姻緣一線牽,生生世世兩不離的意思。
只是,當紅線繫上,卻又斷了。
花璟知道紅線斷了,連著的姻緣便也斷了。
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不知為何花璟倒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是啊,她擁了太多,是以有的東西,有的人,她註定得不到。
淬月是絲若的貼身婢子,還是流淵初初將她接到這九重天指去的仙婢。
此時,紅線斷了。她便極為應景的,以一種狼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