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深沉,芳瑤上前輕聲喚道:“娘娘,您該歇息了。芳瑤為您卸妝梳洗。”她方醒過神來,默默無言地呆坐著,任由芳瑤擺佈。
她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心神一動,忙拉住芳瑤的手問道:“芳瑤,你說我這滿頭的銀絲,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芳瑤心疼地說道:“以前,奴婢雖不是惜顏殿裡的人,也曾遠遠的見過您。很早以前,您還是王上的藍妃,是滿頭青絲,如秋水一般的風姿,讓奴婢們仰慕不已。但是在半年前,也不知您遭了什麼罪,弄得滿身都是傷,頭髮也變成這樣了。奴婢看著真的很心疼。”芳瑤伺候她沐浴,雪白的肌膚上佈滿了猙獰的傷口,令人怵目驚心。
“你確定是在半年前?”她再一次追問。
芳瑤點點頭,“奴婢可以肯定。在半年以前,我見過您,您還是滿頭青絲,水亮光滑。當時奴婢和其他宮人都盛讚過娘娘的如雲烏髮呢。”
如秋水一般的風姿?她心中冷笑,低頭看著自己雙手掌心深深的傷痕,似被利器劃過,深至經脈。背上有橫七豎八的鞭痕,後腦有摔傷的印記,還有小腹內若有若無的隱痛。芳瑤說她傷痕累累,一點也不為過。
這些傷口結痂的時間不長,這一切應該發生在半年前。既然如此,赫連定為何要說謊是在三年前呢?
赫連定來看她時,她忍不住出口相詢。赫連定一愣,轉瞬坦然笑道:“月兒的青絲變成霜雪,的確是在半年前。那日宋國使者前來,照實說了怕引起他們誤會,所以她說三年前你的頭髮就是這樣了。”
“誤會?宋國使者會誤會什麼?”她更加疑惑不解。
“月兒,夜已經很深了。累了一天,你不睏乏嗎?睡了吧。”赫連定叉開話題,哄著她上榻休息。自己則照例睡在外間軟榻上,吹燈歇下了。
日頭高照,綠窗曉鶯啼。
她睡醒過來,習慣地喚了一聲“芳瑤”,靜悄悄沒有人理會她。過了一會,從外間飛快地跑進一個宮女,跪下連連叩頭,“奴婢該死,奴婢沒有聽見娘娘叫喚,請娘娘不要責罰。以後再也不會了。”
她不認識這個宮女,沒理會說些什麼。她習慣芳瑤在身邊侍候,問道:“芳瑤哪裡去了?你去把她給本宮找來。”
那個宮女恐慌不已,身子微微顫抖,說不出話來。她奇道:“本宮問你,你為什麼不答話?”
那宮女期期艾艾地答道:“今日一早,苦役司的人就把芳瑤給帶走了,據說是……被罰到苦役司做苦力了。”
她心頭一驚,陰霾籠罩,喝問道:“她侍候本宮好好的,是什麼人命苦役司的人帶走芳瑤的?”
那宮女禁不住身子抖成一團:“是,是王上命人把她罰到苦役司的。”
“王上……”她心中巨震,尋思定是昨晚她詢問赫連定自己的過去,卻不料給芳瑤帶來了災禍。
她身子一晃,閉了閉眼,澀聲問道:“芳瑤去的時候,還遭了什麼罪沒有?”
那宮女微微抬頭,臉色變得煞白:“芳瑤,她……她還被拔了舌頭。”
她胸口一陣翻滾,臉上失了血色,呆愣了半晌才揮揮手,黯然道:“你先下去吧,等我想起什麼來再叫你。你不要對別人說起這事,我也不會再說起了。”
那宮女唯唯諾諾地躬身退了出去。
芳瑤是她自昏迷失憶中醒來,在她身邊時間最長的人,她的笑容和細心給她孤獨恐慌的生命稍許帶來些安慰。可是,就因為她的疑問害了一個鮮活的生命,人命在這個王權至上的皇宮中就如草芥螻蟻一般輕賤。孤獨害怕、彷徨無依之感如潮水一般湧來,她蜷縮著抱緊了自己的雙臂。
終於尋了一個機會,她請求赫連定允許她去探視芳瑤。
進了苦役司,她見到宮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