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宮裡養成了四點起的作息,兩個皇子雖然在路途上勞累,但也沒有起很晚。夏季東邊天空剛剛泛白,二人便洗漱完畢披著褂子在常家的宅邸晃盪起來。先去停放運銀車的院子看了眼,確認了那十五萬兩白銀安然無恙;接著就是去探視隨行軍士。
軍士人多,連著馬齊所帶的戶部的人手,住了常家宅邸的前兩進不說,還將主宅旁邊的十來間民居也給佔滿了。此時從主宅大門出去,就能看見拂曉的晨光裡,晃盪著上衣的軍士或者穿長袍的書吏蹲在街邊排水口邊上漱口洗臉。也有那動作快的,已經端了一碗豆漿或者卷著個油餅在外頭吃早飯了。
潑水聲、呼朋喚友聲、器皿相撞的“乒乓”聲……匯成一幅人間煙火畫。
四阿哥和八阿哥就沿著街一路走過去,確認了隨行人員中無人病倒,有小恙的也已經喝了藥,這才算將心收回到了肚子裡。昨天抵達時候天色已晚兼人困馬乏,大家都忙著吃飯睡覺,如今確認了錢沒事,人也沒事,自然是為平安度過去了一個睏乏之夜而高興的。
“這常家村倒真是民風淳樸,回頭還要好好答謝人家才是。”四大爺剛剛感嘆完,就聽見遠處村道上傳來爭執聲。還沒等將士們收拾好跟著兩個主子爺去看情況,就見一堆人朝著主宅飛奔而來。
小八爺拽拽哥哥的衣襬,把他從主宅門口拉到一個適合吃瓜看戲的位置上:“四哥,你今兒是不是時運不太好啊?”怎麼剛說出口的話就慘遭打臉?
四阿哥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在八弟頭上敲了一下。不過他轉頭就叮囑了身旁的人:“跟馬齊大人說一聲,請他派人看好銀車。”自打佟皇貴妃去了,四阿哥就一個人在宮廷中謹慎過日,德妃偶爾的照拂,到底是比不上從前養母的無微不至的。於是這位四大爺的思路也就有些陰謀論,這看著是有什麼糾紛,但萬一是□□,實則衝著那些賑災銀兩來的呢?
小八爺沒四哥那麼多心思,他是個直覺派,看事件的主角自己決定信不信的那種。如今這眨眼的功夫人群到了近前,哎,其實也說不上人群,只是前頭一個少年在飛奔,後面兩三個人想扯住他罷了。
“你不要命了,敢衝撞京裡的大官。”小八爺隱隱就聽到這麼一句,帶著鄉音並不清楚。不過等到少年衝到主宅門口“撲通”一聲跪下,那幾個村民見已經無法阻攔,也不再喊了,戰戰兢兢地上前來,一副“要完了要完了”的樣子。
“大爺爺替我做主啊!我叔叔們要吃絕戶!”少年喊道,然後就“咚”地一聲磕在地面上。
常家大宅的男主人,少年口中的大爺爺,也就是昨天夜裡招待欽差一行的族長,是一個精神矍鑠的小老頭。然而此時整個人都像得了帕金森一樣抖了起來:“金娃,你……你也不看看……貴人在這裡……”
“主人家不用顧忌著我們。這是你家的家務事,該怎麼斷就怎麼斷。”小八爺開口說,“爺還沒見過民間斷案,哈哈,正好瞧個新鮮。”
他一番看好戲的紈絝發言,倒是讓常家大爺爺鎮定了幾分。老人家最怕的就是貴人一個不高興,覺得晦氣就將他們一網打盡了。然而既然貴人想看斷案,也沒表現出對誰的偏向,那他自然得表現得講事實講證據判公正才行。這看上去就是個被家裡保護得過好的公子哥兒,這種公子哥兒自己搞特權是一回事,但若是看到其他人欺凌弱小肯定是不會高興的,類似於“你什麼東西憑什麼比小爺更狂”的心態。
看八弟扮演紈絝子弟的四爺心裡頭十分明白,小八爺如此一講,這樁家務事想掩蓋下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在真相不明的情況下最大限度保護了弱者的利益。不得不說,他八弟講話的水平真是一絕,雖然他自己有時候識別不清別人的虛情假意,但但凡他想透過語言達到什麼目的,總是能瞬間戳中他人的軟肋,也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