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之前。
滿面絡腮鬍,好似人形熊羆的聶人熊,正帶著三個身披虯虎】官袍的禁咒校尉,默默走在張燈結綵一片歡慶的洛陽城中。
這三人都是跟隨他一起被貶的核心屬下,風裡來雨裡去,相處起來遠沒有普通上下級之間那麼嚴肅。
三人中一個年紀最小的青年最為活泛,因為姓邱還頂著一個少白頭,故被同伴們戲稱為邱少白。
嘴裡咬著一根草杆,吊兒郎當地將目光從一家勾欄門口收回,輕輕嘆了一口氣:
“洛陽這等大城市雖然繁華,就連窯姐兒也遠比那些鄉下地方的漂亮。
但稍微玩玩還好,時間一長就跟判了刑一樣。
一身道功不僅難以進步,還會被慢慢消磨,簡直比和妖詭拼殺還要痛苦。
特別是老胡已經完成道法築基,就差受籙入道了。”
身邊留著羊角胡的老胡,卻笑著搖了搖頭:
“呵,說不定以後咱們想過這種‘苦’日子,都只能去京城才能體會到了。
當年,由太祖皇帝設立‘御龍直都尉府’,將在亂世裡成長起來的那些妖魔詭怪,通通趕出大炎腹心之地後。
大炎國力越強盛,咱們御龍直的地位就越低。
龍氣法禁】如同煌煌烈日,威震四海,壓服一切妖魔詭怪,御龍直負責的防線一直被推到了那些沒有人煙的荒郊野嶺。”
這時老胡臉上的悠然神往又瞬間消散,聲音也變得低沉:
“可惜,三十年前先皇在位的時候,我們跟著‘龍氣法禁’退到了鄉里一級,十五年前建明皇帝登基,我們又退到了縣一級。
去年,連州府一級都需要我們這些‘裱糊匠’,去對大炎這頭只剩空架子的紙老虎修修補補了。
也不知道,這洛陽城還能堅持多久。
今日距離那社稷之術·五穀豐登】可是隻有十天了。”
最後一位禁咒校尉傅抱石,則像石頭一樣沉默寡言,沒有接話。
但他們都清楚,那社稷之術意味著什麼。
那個時候也許是一眾術士的春天,卻必定是底層百姓的寒冬。
一時之間整個隊伍都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
“行了,打起精神來。今天是三天歡慶的最後一夜了,都給老子警醒些,到天亮咱們就可以松上一口氣了。”
然而,聶人熊的話音剛落。
一隻雙腳如同鐵爪,渾身羽毛漆黑,只在頭頂長著一片紅色頭冠的大鳥,就撲稜著翅膀落到了他的肩頭。
口中嘎嘎怪叫道:
“將軍,立德坊、承福坊、修業坊這核心三坊的百姓,似乎有些不對勁。
半刻鐘之前,他們沒有受到任何人組織便自發聚集起來,開始向著洛陽王府前進,現在浩浩蕩蕩已經有數千人了。”
這是一隻御龍直豢養的鐵腳鳥,也叫“鐵爪鵐”,算是一種靈禽。
雖然戰鬥力不強,卻懂人言,能幫助禁咒校尉偵查、傳遞情報,遠勝獵犬。
聞言,幾人頓時臉色鉅變。
事實上他們早就知道,早在昨天和前天的時候,城中就一直有些激進的聲音在傳播。
“伊藩作威作福這麼久,正是因為有周氏朝廷在背後支援,朝廷根本不管我們這些小民的死活。”
“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這些禽獸必定是遭了天誅。”
“朝廷?還不由老漢手裡的糞勺頂事!”
“如今他們已經死了,我們要把債給討回來!”
“我們要討債!我們要發財!洛陽王的財富,本就是我們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
“......”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