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高臨下提點他。
他把爛皮繩一扔:“不用打結,等回到漢朝,讓皇上請工匠以鐵器冶煉成型即可。”他就是不問我。
我說:“你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沒有什麼可問的。”擺脫了爛皮繩的煩惱,他又恢復了倨傲的態度,站起來打算走了。
“你怎麼走了呢?”好不容易重新搭上了話,怎麼又要到此為止了呢?
“我去巡營,你管啊?”他強硬地就像是一塊生鐵。
好!不管就不管,以為我很喜歡管你嗎?我氣呼呼坐下,忽然覺得這句話很耳熟,那天他對我表示關心的時候我好像就這樣頂過他。
“霍去病!”我追上一步大聲叫住他。他站住,牧草在他的戰靴邊颯颯飄動。我們不能再這樣冷戰下去了,真是太痛苦了。
“我知道你對我私自離隊很生氣,對嗎?”談話是講究藝術的,我打算先給他一個臺階下,然後以退為進慢慢溝通……
“不生氣!”他氣咻咻道。
他瞎了眼睛啊!我這麼給他臺階下,他還把我的話堵得死死的,一點兒說話的餘地都不給我。犟驢子還知道順著坡兒向下走呢。
“你應該看到,這次與月氏人邂逅,實在是個意外。”我又退一步,繼續發揮我迂迴談話的語言技巧——且將他看得連頭驢子都不如,這樣我就可以心平氣順了。
他忍不住冷哼:“意外?河西草場現在到處都是意外,你離開隊伍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的。”
“霍將軍擔心我,彎彎十分感激………”俗話說得好“有一種生氣叫做在乎”,我明辨是非,知道他是擔心成恨,所以,我把語氣放得比較柔軟,然後準備開始進行“轉折”與“但是”……繼續我那個以退為進的談話方案。
“擔心你?你有什麼好擔心的?武功好,主意也多,悶聲不響就會離開。”他的面孔扳得死死的:“誰讓你私自來戰場?現在回又回不去,還到處添麻煩,那個花哲瀾已經同意與我們漢軍合作了,你卻將他性命了結。月氏人在河西是匈奴外的第二大勢力,若能夠得到他們精銳部隊協助,河西這一仗可以事半功倍!”
劈頭蓋臉的話把我打懵了:“花哲瀾………”
“我們已經書信聯絡過了,那花尚公主和花御小王子與他是兩支勢力相當的力量,現在,月氏人全聽那公主的話………”
“那位哲瀾王爺啊?”我被他帶走了思路,也集中到了月氏人的事情上,“人品惡劣,貪圖權勢,你與這種人做交易?”
“只要這一次全線大勝,月氏族的統轄皇上自然會妥善安排。這種事情你不需要操心。”他斜著眼睛瞟我,“你為什麼要讓自己身處這種境地?”他翻起我的左手,把那個簡揚留給我的傷疤亮給我自己看,“彎彎,你既然不能護己周全,又何必到這河西生殺場來?”
什麼?他把一盆子髒水全部倒在我的身上?我來河西是我自願的麼?這麼多天來,我一直顧及他的顏面,不予他點穿,他如今一句句埋怨我,我不得不讓他明白一些事實。
“霍去病!我為什麼會來河西?我為什麼會落在今天這個田地?整件事情分明就是你的錯!”我覺得他很該自己反省反省,“還請霍將軍收起些責怪,在自己身上好好找找原因吧。彎彎一向珍惜自己這條賤命,我最討厭置身於危險境地。我來河西為了什麼,這一點你若不知道,想不出,我便權當不曾認識過你這個人!”
是他自己拿著那個什麼“身中亂矢,死於河西”的瘋話來嚇唬我,讓我擔憂煩惱不得不來。分明是他自己幼稚又無聊,導致了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完全就是他自己的錯嘛!
他顯然也想到了這些,唇色咬得發白,嘴裡的話卻很硬:“你的擔心完全多餘,這不過是玩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