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會顯得非常的詭異恐怖。
庫洛洛天生適合淡淡的、不著眼的、理智冷靜的溫柔,就像他對流星街和旅團。
——而不是現在這樣——強烈到絕望的溫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深雲一直一直地重複,輕輕地說著,她的聲音從來是溫柔平和的,讓聽的人感覺到陽光照在身上的柔暖乾淨,讓人無法想像她曾經死過,讓人不記得她今年才16歲。
——而不是現在這樣——像個做錯了事不知道怎麼補救的16歲普通女孩那樣脆弱迷惘。
庫洛洛輕輕地撫她的發。
其實他並沒有多麼在意小深說什麼。
他只要小深陪在身邊,讓她的眼看著自己,讓她依偎著自己,就足夠了。
——但是……
“你總是這樣……很痛苦的樣子……”庫洛洛輕聲。“——從我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開始,一直很痛苦的樣子。我那個時候一直很奇怪,為什麼那麼痛苦的眼睛可以看著我說出那樣天真的話——‘如果大家都能幸福的話就好了’……我一直,非常非常地奇怪。”
“對自己的痛苦敏感,對別人的痛苦麻木不仁,這是人類的悲性之一。”
“但是小深好像不是這樣的,即使自己很痛苦,每天每天都做惡夢,每天每天都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邊捂住心臟一邊吃藥,小深也會因為聽到別人的哭聲而心臟疼痛,然後會為別人去做一些事情。”
“我那時候一直在好奇,你什麼時候,會心痛到死。”
“所以我一直一直觀察你,我覺得非常地有趣。……”
“所以,你根本不必跟我道任何的歉。”
“——因為,我從來,不是一個好人。”
“不是的,我只是……”深雲低垂著頭,她緊緊地握著拳頭,像是想要停止指尖的劇烈顫抖——
“我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她只是從來不知道,原來她可以活下去。
在那個白色的冰冷醫院裡,一天一天地往來著人,然後一天一天地人們離開。
早上來看她,然後晚上離開,醫院裡的晚上要保持安靜,有一些病人是不能聽到太刺激的聲音的,就像她自己,所以,一直在黑暗與寂靜裡,在乾淨潔白的床單上獨自躺著。
小孩子其實什麼也不知道,連死是什麼也不知道。只是身邊的人會為某人的死亡哭泣,所以自己也得跟著哭,因為在大家都哭的時候不哭,是會被討厭的。
在她躺在醫院裡的時候,在她被外面的景色吸引目光的時候,回頭看到的,是門口護士、醫生、婆婆、哥哥哀傷的眼神。
好像她馬上就會死去,非常可憐。
所以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可以活下去的。
孩子在大人的眼裡看到死亡,當然會認為自己會死,因為死亡是他們無法理解的東西,而大人理解死亡。
但是鍛雲把自己的心臟給了她。
他在遺囑上寫著——我實現了我對你的約定了,我最愛的妹妹,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這是你對我的約定。
站在鍛雲的墳前,深雲那時其實很茫然。
襲月以為她很堅強,很溫柔,所以沒有哭泣。
但是其實她只是在茫然而已。
她當時向襲月惘然地看過去,但是襲月揹著她,盯著鍛雲的墳,眼裡盡是複雜的神色。
所以她重新移開視線,茫然地注視不會說話的心愛的人的墳墓。
……這種事情,是不可以向任何人求助的。
鍛雲給了她活下去的權利,但是深雲卻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