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但是那隻套著紅皮筋的手卻時常出現在她的夢中,對於母親的懷念也僅限於這個畫面——一隻頑強掙扎的手。
後來的幾天,也許是上天為了掩蓋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一場大雨下了幾天幾夜,試圖沖刷掉血腥與腐臭。盧惠就在那幾天得了肺炎,差點死掉,幸虧一個老奶奶細心的照料,她才活了下來。老奶奶在照顧她的同時還在廢墟邊揀到一個五、六歲的男孩,當時他坐在自家倒塌的房子前哭著,他的父母也被壓在了下面,要不是因為晚上他偷吃了沒洗乾淨的黃瓜而鬧肚子跑出來上廁所,那也會象他父母那樣在睡夢中就死在自己的床上。
老奶奶帶著兩個孩子竟然從河北沿著鐵路走到了北京。她姓盧,於是就給兩個孩子重新起了名字,男孩叫盧偉,女孩叫盧惠,用來紀念他們如草般飄零的命運。
她們一路乞討來到了北京投靠親戚,在盧惠的印象中,她沒有見過盧奶奶的親人。她們最初來到北京是住在火車站附近一個橋洞下,用破木板與塑膠布搭建了一個窩棚,三個人相依為命。後來盧奶奶找到一個在車站旅館打雜的工作,兩個可憐的孩子才吃上飽飯。但是,這種日子也沒能過多久。因為勞累,盧奶奶患上了肺結核,醫生診斷疾病處於活動期,具有很強的傳染性。盧奶奶被旅館辭退,不久就去世了。兩個孩子又成了無依無靠的野草。直到有一天,一個自稱是盧奶奶侄子的人出現,他們才停止了漂泊的歷程。
洪庭遠就是把他們帶回家的人。 。 想看書來
第二章 少女的情愫
盧惠雖然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與洪庭遠聯絡了,但每次想到他,盧惠心裡總是酸酸的感覺。這個人是再熟悉不過的,他的名字就象植入身體的某個人造零件,它不該在那裡,可是它卻真真實實存在著,時不時的還在體內隱隱作痛。有時候,痛苦多了久了就麻木了,耐受了,有了免疫力了。盧惠的心經過這麼多年打磨,早已經磨出了老繭,麻木得近似死亡。曾經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的名字,最終模糊得已經淡然消逝。是啊,人的一生中能遇見多少人呢?你又記住多少人的名字呢?最終不都是慢慢從記憶中消失嗎?
1980年冬天,五歲的盧惠與九歲的盧偉被洪庭遠用大二八腳踏車馱回了位於宣武區教子衚衕的大雜院。對於那時的支離破碎的回憶,盧惠只記得寒冷的西北風吹得兩個孩子的小臉都紅紅的。一個總繃著臉的大哥哥騎著腳踏車一前一後的帶著他們七拐八拐地在衚衕裡穿行,然後,進到一個破舊的院子裡。他們走進低矮的平房,圍著火爐坐著。兩個孩子對視著,誰也不敢說話。當時,盧偉流著鼻涕,眼巴巴地盯著爐臺上烤的地瓜,口水似乎已經連成了線。這個畫面幾乎定格在盧惠的記憶之中,只要一想起童年的經歷,一想起盧偉,這個情景總會湧現出來。還有洪庭遠,他是她心頭永遠的痛。
洪庭遠是盧惠這一生中極為重要的幾個人之一。第一個是盧奶奶,第二個是沒有血緣的哥哥盧偉,其次就是洪庭遠了。如果說盧奶奶是她的救命恩人,盧偉是她的親人,而洪庭遠呢?用什麼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呢?盧惠一直說不清楚,也不想說清楚。
1985年,二十七歲的洪庭遠是秀水市場60個攤位中第一批進駐者。盧偉輟學,跟著洪庭遠推著三輪車,用四根竹竿搭起個架子,掛上些出口轉內銷的衣服。用計算器賺了一大筆外匯券。盧惠每天放學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趕快淘米做飯,因為她喜歡看他們汗流浹背地嗅著飯菜的香味進門,迫不及待地連手都沒洗就拿起筷子。那時,她是幸福的,快樂的。
然而,沒多久,隨著金錢的積累,各種女人也開始頻繁出現在家裡。洪庭遠回來得越來越晚,偶爾回來也是帶著女人進到隔壁屋裡就不再出來了。盧偉正是坐不住的年齡,吃完飯就跑出去玩了,扔下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