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生死的認識就是從北灘頭開始的,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一天中午,我和夥伴建國、東昇去打豬草,我們橫渡過小清河,偷吃了一頓梨,然後又橫渡回來,將籃子打滿豬草,高高興興地往回走。
快到東昇家裡時,就見東昇家的院內院外圍滿了人,哭聲一片。東昇知道家裡出事了,拔腿就往院子裡跑。我和建國也緊跟在後面,跑到院子裡,看見兩條板凳搭了一塊門板,東昇的父親一動不動地躺在門板上,臉色蠟黃。東昇的母親悲痛欲絕。建國的母親在一邊安慰。 我聽旁邊的人說,東昇的父親中午正喝著酒突然就死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死人,害怕得不得了。不可思議得不得了,那時想,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說不動就不動了呢?我好幾天都吃不下東西,而且不敢出院子,還是建國天天來陪我,才慢慢地好起來。
18、故鄉(3)
從那以後,目睹了數十次生生死死,彷彿也麻木了,生死不過是個輪迴,生不帶走,死不帶去。單位同事的父親母親死了,去出個殯;單位的老同志病故了也去出個殯,連東州市前任市長在美國出車禍死了,我和同事還一起佈置過靈堂。然而,真正觸動我靈魂的死是張國昌的死,他的死讓我對生有了更深刻的思考。
生的最終意義就是將來對死要有個交代。交代好了名垂青史,交代不好遺臭萬年。最起碼要在人們的記憶中留下點美好的回憶,就像我奶奶和我姥娘,無論我走到哪裡,無論我長到多大,心一靜下來眼前就閃過她們慈祥的笑容。
張國昌對我也是有過好的記憶的,因為畢竟他對我有知遇之恩,但他對於老百姓卻不好交代,他只有以死謝罪,死了人們還不依不饒,還要寫小說、寫報告文學、寫紀實文章來罵他,還要拍電視劇來警示後人。這樣的死讓活著的親人無比痛心。
離開舅舅家,我和遲小牧都有些感慨,遲小牧不像來時那麼活躍了。
“小牧,是不是累著了?”我笑著問。
“不是,我是想我媽了。”
我一聽笑了,心想,出來才幾天,這不像一個快到中年的人說的話。過了德州,看到了一片棉花地,遲小牧把車停下。
“老鄉,哪兒能買到新棉花?”遲小牧搖下車窗問。
“那兒的棉花都是新棉花。”老鄉指了指棉花地邊上的一趟平房說。
我和遲小牧走過去,原來這趟平房是一個小型棉花加工廠。
“小牧,買棉花幹什麼?”我不解地問。
“我媽一直讓我給她買點新棉花給我爸做棉襖用,我一直沒當回事。”
“買一件新棉襖不就得了。”我笑著說。
“我爸不喜歡穿買的棉襖,就喜歡我媽做的棉襖,我爸說穿上舒服。”
我為遲小牧高興,心想這小子陪我回了一趟老家,心靈莊園裡已經長出了用孝心培植的棉花。
19、傍大款(1)
回到東州以後,市政府辦公廳秘書一處值班室給我打電話,說省紀委的人一直在找我。 “什麼事?”我有些緊張地問。
“不知道什麼事,都找到常務副市長那兒了。杜市長指示,一定要找到你。”值班室的人說。
我心想,張國昌已經執行注射死了,我也辭職快一年了,省紀委還找我幹什麼?轉念一想,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去看看再說,我便去了黑水河會所。這裡是“李張大案”專門雙規幹部的地方。最多時雙規過二百多人。
我走進408房間,屋子裡坐著兩個人。
“是省紀委的嗎?哪位是梁主任?”我問。
“你是誰?”其中一位年紀在五十二三歲的人問。
“我是雷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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