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身後的小童駕著馬車不發一言,十四五歲的年紀,做書童打扮,斜坐在四輪馬車前板,手握韁繩。他自小跟隨許長風左右,打點前後,做些粗活,是為家奴,莊裡家丁皆喚其為小四,有小廝之意。他面板白皙,方臉闊口,眉眼間有不合年齡的穩重感。他見雨落甚急,卻無人上車休憩,思忖再三,也不願多說什麼,自顧自的駕車,自顧自的聽著同伴戲言,也頗以為樂。
蓮兒攙扶“許公子”,生怕她多淋一滴雨,落錯一寸地。一個是女扮男裝,婉約中透著浩氣,柔媚中流露飄逸;一個是略施粉黛,輕盈活潑,帶著幾分調皮,幾分淘氣,簡直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蓮兒烏閃閃的雙目靈動聰慧,如中秋之月,圓潤異常,在這雨幕中轉來轉去,最終望向野草繁茂之處,驚道:“小姐啊,你看前面,好像有個人影?就在那裡。”她伸手指向前方,纖指微長,鳳仙花塗抹的指甲在雨中浸得鮮豔欲滴。
但見無風草動,似有敝履露出,緩緩移動。小陌藏匿其中,引而不發,他知道江湖人攔路劫財抑或索命,都要對喊唇典,在運莊面前說得不合章法便是班門弄斧,丟了面子事小,一字不慎弄不好便要屍橫於此。
徐榮停下貨車,欲上前查探,卻被徐志良攔下,俯耳小聲道:“父親莫上前去,恐有埋伏。”回身在貨車底部抽出長棍,斜在身後,大喝道:“擺金頂紅貨過此,望無爆江,可否一談?”擺金意為下雨,頂即為天,紅貨通常指運莊押運的貨物,爆江是為流血。這句話便是江湖術語,意思是雨天運貨路過此地,希望不要發生衝突,能否和談。話語之中已是謙卑至極,足見了誠意。
小陌聽得糊塗,也不敢妄動,在草叢下不斷往臉上塗抹淤泥,動作謹小慎微,終於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緩緩探出頭來,心道:“老子這般模樣,已經慘得可以了,看你們還怎麼忍心下手。”他心中盤算,腳下邁著碎步,搖晃著移動過來。
許婉秋見小陌聳拉著腦袋,看不清面容,全身溼漉漉的汙穢不堪,走路左搖右擺,嘴中似是在嘟囔著什麼,在這椎骨寒風中顯得極是可怖。她下意識的將袖箭扣於掌心,反手將蓮兒護在身側。
蓮兒打量著小陌,見他十五六歲模樣,五官模糊難辨,衣衫破爛,身後似負有重物。她在許婉秋耳際小聲道:“公子啊,我看他不像賊人,倒像極了難民,這瘦瘦小小的,年紀也不大,應該是受了傷藏在這裡的罷。”
第四章 黑衣人
小陌耳力極好,聽到蓮兒這般言論,靈光一閃,便趴在地上,竟是爬著過來,嘴中嚷嚷道:“好餓啊,餓死我了,給點吃的罷。”這幾句倒是真心話,他腹中空無一物,早就攪得翻江倒海了。
徐志良看得愣了,本以為是強人劫財,沒想到竟是這般光景,眼看著小陌從自己身邊爬了過去,也不便出手干預。許婉秋放鬆了警惕,對蓮兒道:“你去拿些饅頭罷,我看他是真的餓了,怪可憐的,卻也不像作假。”
小陌爬到許婉秋腳邊,伸手緊緊摟住她的大腿,哭道:“我好慘啊,好餓啊,好可憐啊。”
許婉秋完全沒有想到小陌竟然如此,想要掙脫又怕誤傷了他,雪白的褲腿上瞬間留下了幾道骯髒的手掌印。
小陌提著個嗓子,顫聲哭道:“我好可憐啊,你們還有沒有同情心,我不吃素的,不要你們的饅頭,我要吃肉,沒有肉我就活不成了。”
婉兒很不自在的晃動著身體,心下不知道喊了多少遍把你的髒手拿開,但對著如此“可憐”之人也不好發作。她強壓怒火,柔聲道:“小弟弟,我們這裡只有饅頭了,你就將就著吃些罷,車上還有米酒,也能暖暖身子,你先起來,不要總在地上趴著。”
她俯下身想要扶小陌起來,但見小陌身上竟無一處乾淨,一時找不到落手之處,雙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