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沉吟了一下,一臉嚴肅道:“他這樣會不會困擾到你?”
謝道韞道:“不至於。我對他只有欣賞,並無情愫。倒是他自己,既已佛心早種,偏又對我生情,想來必定左右為難,苦惱的緊。”轉而搖頭,有些惋惜道:“還盼他早日脫困而出。”
謝玄想了想,道:“不如讓我找人帶話給溫殊,向他挑明雖然他有情,但姐姐你無意。這樣,一來可以斷了他的念頭,二來也免了姐姐你的麻煩。”
謝道韞搖頭竊笑道:“看來你從未動過情。”
謝玄有些不服氣,道:“怎麼講?”
謝道韞搖頭道:“你以為他不知道我無意麼?一個人若真動了情,便如墜落迷宮。如果兩情相悅,等於有人指路,可以輕鬆脫困;如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則要麼被困一世,要麼只能靠自己走出來。”
她又會心一笑,道:“不過,我相信以溫殊的才智,一定可以想到辦法斬斷情絲。”
謝玄喃喃自言,若有所思道:“他能如何斬斷情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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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琴梅雪逢春開,握韻成軸清風來。
“撫琴聽雨”從來都是南方風雅之士的最愛。謝府中一年內總要舉辦幾次琴局,主要是為家人、朋友以及喜歡聽琴的同僚籌辦的。雖然謝安本人極少參加,但謝府的琴局每次都可堪稱是一場琴聲的饕餮盛宴。接到請柬被邀請前來的都是京城裡名副其實的撫琴高手。當然,這些高手願意結伴而來也不只是因為謝安的面子大,更多的也是因為他們可以借這個機會一試身手,並與各路名家一較高下。所以,無論是專業琴師,還是以琴娛性但造詣不亞於專業琴師的賦閒之士都以收到謝府琴局的請柬為一種榮耀。
這次,溫小七無疑也榮耀了一回。
“南風廳”臨秦淮河岸而建,四面有三面可以開門,是謝府中最大的敞開式廳院。
中午時分,三門大開,廳中的空地上已經排列整齊地架起了四排共十幾張琴桌、琴凳。溫小七和一眾琴師有男有女,分別在謝府家僕的帶領下落坐妥當。而周邊早已圍坐上了一甘聽琴的聽眾。
琴局是以合奏開始,而後再由各個琴師分別演奏自己的拿手曲目。這次合奏的琴曲規定為《長清》。此曲雖然曲調輕慢,卻氣勢很強,意在以雪的潔白無垢來自比品格的高尚。雖然不難彈奏,但想要表現出眾卻十分不易。選它合奏,也是因為它的節奏變化明顯,合奏時便於對比,能很容易聽出琴師在重要轉折處的處理高不高明。
不過,合奏也是琴局中唯一可以濫竽充數的時候。
焚香已畢。
琴音低沉舒緩而起,渾厚悠長,古樸拙致,眾人俱凝神仔聽,有一些已經閉上了眼睛,只任兩隻耳朵去欣賞分辨。
謝玄和容樓並排坐在客席中聽琴。容樓這幾天本意性懶散不想參加任何活動,不過終挨不過謝玄的軟磨硬泡,還是和他一起來了。他沒有失望,謝玄說的不錯,這些彈琴之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論撫琴的姿態,還是撫出的音律都足以令人陶醉,彷彿置身於他們的風度、琴聲所創造出的那個虛幻境地。
真正是撫手雲天現,低頭流水遍。
溫小七素來愛美憎醜,所以此刻即便易了容,也是刻意妝成了一位美女,不過她那雙靈動生輝的鳳睛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被忽略過,沒有易容改扮。也許潛意識裡她希望謝玄能從這雙眼睛認出她。
她的手雖在彈琴,但注意力早已轉至坐在客席間聽琴的謝玄身上了,見他並未對最後排的自己加以留意,於是心安了不少,但隱約間又有些失神惆悵。
正胡思亂想著,左手無名指的跪指姿勢稍稍放鬆了一下,一瞬間按錯了弦位,但隨即手指又條件反射般緊張了回去,所以只彈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