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陳辭公二十六歲二月間還是中尉,可是九月就升少校了,四年後三十歲就當少將師長了。
如今一個青年軍官,想從中尉升到少將,別說四年,十四年也沒機會啊!」陳誠聽了,為之
默然。他說他跟甘迺迪總統談話,事先美國朋友提供他兩點談話基礎。其中之一是基於美國
利益來談。他自己又加上兩點:第一,「不要什麼東西。」第二,「不談理論,理論有見仁
見智的不同。只談個人經驗,談自己打仗四十年的經驗。」他說甘迺迪死得很可惜,「我跟
他談,他很聽得進。」他問到我的意見,我說:一、軍隊苦悶,訓練不徹底。二、內閣年齡
太大,青年人出不了頭。談話談了兩個小時零二十分鐘,我告辭了。陳誠一再說談的事大小
了,是否耽誤了李先生寫文章的時間。他勸我多做研究,說李先生前途遠大。他送我出門,
我上車,車開了,他還在招手。他給我一種不久人世的感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彷彿
要對一個年輕人說些心頭話,他找到了我。整個的聊天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說:
「共產黨的失敗,並不就是國民黨的勝利。」我想,這是一種動人的覺悟。可是,已經時不
他與了。談話後九個月,陳誠撒手人寰。三十多年以後,陳誠的兒子陳履安到我家來看我,
我們做了朋友。陳履安前後來了七次,天南地北,無所不談,有一次談到他父親死前種種,
他說:「死前的病痛非常人所能忍,但我父親一聲不響地忍耐著,我真想像不到那種疼痛是
怎麼忍受過去的。」我說:「你父親死得像個軍人,他能忍耐病痛,正是軍人本色啊。」
陳誠約我聊天后四個多月,當時蔣經國系大員李煥請我吃飯。時間在一九六四年十月三
日中午,地點在臺北新臺北飯店。先由「調查局」的楊雪峰接我,吃飯時,楊雪峰也一直在
場作陪。據我側面瞭解,這次吃飯,原因和安排蔣經國要見我有關。那時李煥是在朝的炙手
可熱的人物;李敖是在野的令人側目的人物,蔣經國拉攏人才,自在意中。不過蔣經國和李
煥的大腦中,是不能理解知識分子中是有傲骨存在的,我的對國民黨不合作主義,使聰明的
李煥立刻覺察出來了,所以,他不再安排我和蔣經國見面。李煥請我吃飯的另一原因,是想
瞭解一下我與臺獨的關係。在吃飯前十三天,正好發生了彭明敏案。據彭明敏《彭明敏回憶
錄(自由的滋味)李敖定本序》回憶:「李敖與『臺灣自救運動宣言』無關。
可是,謝聰敏、魏廷朝和我被捕後,警總人員覺得該『宣言,文章寫得太好(這應歸功
子謝聰敏和魏廷朝),不可能出於臺灣人之手。他們猜來猜去竟然想到李敖,一口咬定是李
敖代筆的。審問期間,他們對此一再追問不捨,使得我哭笑不得。李敖也因此更成為特務人
員懷疑和注意的物件。這是李敖與『臺灣自救運動宣言,的惟一的『牽連』。」正因為特務
人員懷疑宣言是我代筆的,所以李煥請吃飯時,就旁敲側擊地問我:「聽說這份宣言文章寫
得極好,是經過你李先生指點或潤飾過的?」我笑了起來,我說:「若是我寫的或經我潤飾
過的,一定更好!」李煥聽了,哈哈一笑,就不再問下去了。
那次飯局,大家談了兩個多小時的話,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李煥談他親歷的西北人民
的苦況。李煥說他在西北行軍,見到西北農民硬是全家穿一條褲子,褲子掛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