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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臺灣共存亡」?沒有那麼嚴重;「歸骨於崑崙之西」?實在有夠麻煩。我曾以粗話

自嘲:「我來臺灣時,雞巴還沒長毛;如今雞巴毛都快白了,人還活在臺灣。」其實,何止

活在臺灣,我終將化為白毛老怪,死在臺灣。陳寅恪「先為帝國之民,死為共產之鬼」,我

則生為白山黑水之民,死為草山(陽明山)

濁水(濁水溪)之鬼,大陸雖是我的根,但是我已是臺灣人(我六歲兒子、四歲女兒)

的爸爸,難民不復返矣!

2 小寒紀

十五二十,時我少年,陷身孤島,一片小寒。

我在一九四九年暑假後進了臺中一中,從初二念起一直唸到高二,這四年間,我陸續讀

了許多課外書,由於年復一年在知識上,『獨與天地精神往來」,基本上,學校和同學是不

能滿足我的,『境界」的,在內心深處,我與人頗為疏離,我有一種「『知識上的傲慢」

(tellectual arrogance),不大看得起人,尤其討厭制式的學校生活。讀到高二完了,

高三上唸了十幾天,就因痛惡中學教學制度的斷喪性靈,自願休學在家。最後以同等學力考

上大學。所以,如說「李敖連中學都沒畢業」,這一陳述,並不錯誤。

在臺中一中同學中,跟我同屆的陳正澄是學問最好的,通中、英、德、日四國文字,後

來做到臺大經濟系主任,他去德國留學時要我用毛筆寫字送他。我題詩一首:「人生何處不

相逢,我來臺灣識正澄,同學十載空餘恨,搶去我的第一名。」

乃寫實也。他把字帶到德國,一直掛在牆上。陳正澄以外,張育宏也是我最早認識的臺

灣同學。四十年後,他以新光產物保險總經理的身份,開了兩桌酒席,慶祝我來臺四十年。

他的國語、日語都講得極好,演講起來,外省人與日本人都推服無間。賴憲滄也是老同學,

我辦《求是報》時還大力出資訂閱送人,我們一起吃日本料理時,雙方都帶兒子,但他的兒

子大我兒子二十多歲,同桌而食,非常有趣。韓毅雄在全校考試中是冠軍,下象棋也是冠

軍,聰明絕倫,做到臺大醫學院骨科主任,至今猶是我的「御醫」。王新德在班上,翁碩柏

老師公開讚美他是美男子,為人頭腦細密。有一次他靜靜看我和施啟揚爭辯,勸我說:「你

不要同施啟揚爭辯了,施啟揚這個人頭腦不行,你何必費唇舌。」這話使我印象深刻,至今

不忘。爸爸死後,他寫了一封深情的信慰問我,我至今感念。何西就在四十年後與我為鄰,

人最熱心公益,每次選舉投票開票,他都全程參與。媽媽因常在樓下走動,附近人都見過

她,但有的不知為李敖之母。有一次她去照相館沖洗照片,我趕來時,看到何西就正和她聊

天,西就看到我跟媽媽「一見如故」,他奇怪地問:「你也認識這位老人家?」我笑說:

「我當然認識,她是我媽。」程國強是最頑皮的傢伙,後來留在大學專教馬克思,還陸

續供應我「匪情資料」,我們互相覬覦對方的妹妹,但都是說著玩的。張光錦跟我常做深

談,兩人相知甚深,後來做到中將司令。他當年寫的新詩,至今還藏在我手裡。孟祥協是孟

子七十五代嫡孫,高二後迷上圍棋,自此一頭栽進,成為國手,終身職是「亞聖奉祀官」。

兩人見面,喜談《三遷志》等古書,因為兩人國學底子都好。熊廷武來一中較晚,在高二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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