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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望定眼前人,突然就想,他可就是那個當年打馬過溪橋的少年…?!

竹陰鉛槧

錦函香,奇文綠,陶情鉛槧撫松菊。

“鉛槧”在這裡泛指讀書、做詩文。

竹生於山,木長於林,截竹為簡,破木為牘,加筆墨之跡,乃成文字。“槧”是沒有寫過字的木片。

古人與竹與木曾這樣文雅地面對面地相知相契,韻士展於案前,目視簡牘,幽思逸緻,心花筆蕊,香草美人,諸般愁慮暢意事訴之於上,這簡牘便是第一解語知音。聞著原木清竹的香味,頃刻間,惹起無邊的山林幽泉意。

古時女人讀書做詩只為陶情。只為讓一封錦函留香,增添閨中雅趣。《紅樓夢》中寶玉把女兒們起詩社的詩稿拿給外面的相公們看,附庸風雅的公子哥們便紛紛傳抄,寶玉回來告訴探春黛玉,兩人皆嗔他不該將閨閣中的筆墨傳到外面去。女人做詩是為了應景湊趣。黛玉每每做詩偶爾流露真意,便也被寶釵判為“移了性情”。探春發起這個詩社,也不過是學學男人醉飛吟盞,附一下風庭月榭、簾杏溪桃的雅,眾目之下,遣懷都談不上。

陳小蓮一生孤傲,不流於世俗,想這傳於世的十二畫屏,也是他的真性流露。畫中人物皆神態嫻靜,畫面簡淡樸拙,人物置於自然風物中,可謂體露金風,想是與他不入俗的性格相合。

文人出世,可松香獨坐,可吟哦南山。女人不可,竹下讀書,臨池摹帖,便是女人的逃離。古人入山采薇,遠避財色,松下清談,迎面撲來滔滔的瘴林山霧,不管是怎樣的高邈,畢竟離紅塵人世太遠,離本性太遠。小蓮的畫有塵世中的別樣清曠,使觀者既可玩味於無名野境之趣,又可見得那瘦石孤花的閒庭中不沾脂粉的美人一段風流。

他的山水畫,遠山紅樹裡似是有著一段欲說還休的紅塵往事,秋的麗豔卻別樣一種鬱郁惆悵。

但秋山不凋,紅樹在前,總有一段風情可向望留連。

他的花鳥畫中,桃花蛺蝶,都是人間的歡悅,清婉明媚,像是女人心中檀郎歸來那一腔欣然的柔豔。

脫不得俗世,卻又在俗世之外。

看他的畫,我看到了他桀驁善感的心無處安置,他那麼的不快樂,出不去,進不來,他只有坐在一隅面色清平,似是超然。他的人物畫,人物皆無慾無求,心中自有一番壺山天地的脫透,或許是潑天榮華之後的一種沉靜和倦怠,淡然的近乎寂滅。清逸處又若空山無人,水流花開。生香異色中,淡了人間煙火氣。這種逸是又與紅塵富貴相連,是將佳人置於其中,日日對著他,享受花開富貴,才是他所願。正如圖中女子即是他心中所戀的、嚮往的、深愛的。

畫中竹陰下的女人如一枝疏花,靜若處子,與園中木、園中石有渾身之妙。

身置偌大一個園子裡,以石為幾,於竹陰下讀書做詩,鋪展開來,沉下心去,是要一種閒。那一種閒是心安,是我不累物,物亦忘我。甚或做詩也不必得詩,身旁俊婢相侍,頭上竹影細碎,湖石為幾,瘦靈空妙,有佳人提筆展卷,不必苦吟不必尋,本就是詩了。

有一種閒悟,是一種智慧的悟,有悟便處處皆快樂。

讀書沉於書,觀景耽於景,春有紅雨飛愁,秋則黃花比瘦,其中三味一一品得,才不枉作得閒人,不枉作得富貴閒人。

這畫中的女人讓我忘卻她是高門貴婦,只要她穿過這片竹林,跨過那座橋,轉過遠處那座小山,走過那個盛開的荼蘼花架,出得那扇月亮門,她就會遁入凡間。凡間即是庭前堂下。那裡的女人都如她當年一樣美豔明亮如一輪滿月。

她這主母做得閒淡似神仙。不是不爭,是爭處皆煩惱。

七夕了,姬妾們三三倆倆在院裡的蔦蘿松下說著月下乞巧的事,她正坐在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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