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劉將軍回來了。楊媽就顫巍巍的對鳳喜道:“我的太太,剛才的話,你可千萬別說出
來。說出來了,我這小八字,有點靠不住。”鳳喜道:“你放心,我決不會說的。”
只在這時,忽聽到劉將軍在窗子外嚷道:“現在怎麼樣,比以前好些了嗎?”鳳喜在床
上一個翻身面朝裡,秀姑和楊媽也連忙掉轉身來,迎到房門口。
劉將軍進了房,便笑著向秀姑道:“她怎麼樣?”秀姑道:睡著沒有醒呢,我們走開別
吵了她吧。了。秀姑的行李用物,都不曾帶來。劉將軍卻是體貼得到,早是給了她一張小鐵
床和一副被褥,而且不要和那些老媽子同住,就在樓下廊子邊一問很乾淨的西廂房裡住。
秀姑下得樓來,那楊媽又似乎忘了她的恐懼,在電燈光下,向秀姑微微一笑。而這一笑
時,她便望著秀姑住的那間屋子。秀姑也明白她的意思,鼻子一哼,也冷笑了一聲,她悄悄
的進房去,將門關緊,熄了電燈,便和衣而睡。一覺醒來時,太陽已由屋簷下,照下大半截
白光來。只聽得劉將軍的聲音,在樓簷上罵罵咧咧的道:“搗他媽的什麼亂!鬧了我一宿也
沒有睡著。家裡可受不了,把她送到醫院裡去吧。”
秀姑聽了這話,逆料是鳳喜的病沒有好,趕忙開了門出來,一直上樓,只見鳳喜的頭
發,亂得象一團敗草一般,披了滿臉,只穿了一件對襟的粉紅小褂子,卻有兩個紐扣是錯扣
著,將褂子斜穿在身上。她一言不發,直挺著胸脯,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兩隻眼睛,在亂
頭髮裡看人。一條短褲,露出膝蓋以下的白腿與腳,只是如打鞦韆一樣,搖擺不定。她看到
秀姑進來,露著白牙齒向秀姑一笑,那樣子真有幾分慘厲怕人。秀姑站在門口頓了一頓,然
後才進房去,向她問道:太太,你是怎麼了?拿手槍嚇我,不讓我言語,我就不言語。我也
沒犯那麼大罪,該槍斃。你說是不是?我沒有陪人去聽戲,也沒有表哥,不能把我槍斃了往
樓下扔。我銀行裡還有五萬塊錢,首飾也值好幾千,年輕輕兒的,我可捨不得死!大姐,你
說我這話對不對?”秀姑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卻掩住了她的嘴,復又連連和她搖手。
這時,進來兩個馬弁,對鳳喜道:“太太你不舒服,請你……〃他們還沒有說完,鳳喜
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赤著腳一蹦,兩手抱了秀姑的脖子,爬在秀姑身上,嚷道:“了不得,
了不得!他們要拖我去槍斃了。”馬弁笑道:“太太,你別多心,我們是陪你上醫院去
的。”鳳喜跳著腳道:“我不去,我不去,你們是AE?我的!”兩個馬弁看到這種樣子,呆
呆的望著,一點沒有辦法。劉將軍在樓廊子上正等著她出去呢,見她不肯走,就跳了腳走進
來道:“你這兩個飯桶!她說不走,就讓她不走嗎?你不會把她拖了去嗎?”馬弁究竟是怕
將軍的,將軍都生了AE?了,只得大膽上前,一人拖了鳳喜一隻胳膊就走。鳳喜哪裡肯去,
又哭又嚷,又踢又倒,鬧了一陣,便躺在地下亂滾。秀姑看了,心裡老大不忍,正想和劉將
軍說,暫時不送她到醫院去;可是又進來兩個馬弁,一共四個人,硬把鳳喜抬下樓去了。鳳
喜在人叢中伸出一隻手來,向後亂招,直嚷:〃大姐救命!”一直抬出內院去了,還聽見嚷
聲呢。
秀姑自從鳳喜變了心以後,本來就十分恨她;現在見她這樣風魔了,又覺她年輕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