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入城之時,玉淵軍民舉城歡呼。守城官兵昨夜痛殲敵軍,又盼得援軍到來,不由士氣大振,護城河前吊橋落下,將領們馳馬急奔,舉劍高呼,其後三軍相應,一時震天不絕。
但在王師最後一隊人馬入城時,滿城喧譁突然安靜下來,金甲戰士向兩側分開,整列軍陣戰旗招展,如雲當空。最後壓陣而行的一名玄衣女子,信馬由韁神色從容,陽光下她如墨的長髮逆風輕舞,其人容貌已是極美,卻更有種清貴絕塵的煞氣懾人心魂,當她出現在千軍萬馬之中時,所有人目光都停頓了一刻,不由流露出驚豔之色,但也有不少人目現疑慮,歡呼之聲隨之肅然。
那女子身邊跟著兩名黑衣戰將,另有十餘人隨身護衛,雖皆不著兵甲,但是人人目光深湛,形貌不俗,顯然皆是不可多得的高手。陸已見此形容,便已猜知來人身份,近前滾下馬來,撫劍參拜,“玉淵城三軍將士參見九公主!”
“參見九公主!”
舉城將士隨之下馬,子嬈微微垂眸,“玉淵守將陸已?”
“正是!”陸已低頭答道。
“好。”子嬈揚唇淺笑,點頭道,“你替我雍朝守住玉淵,戰將殺敵,功不可沒,即刻封你為護國上將軍,今夜所有參戰將士各升一級。”
陸已驀地一愣,三軍將士亦皆面露詫色,跟著突然再次爆發歡呼。玉淵雖是邊城重地,但守將亦不過為四品雜號將軍,如今一戰而躍升護國上將,可謂前所未有。叔孫亦卻與靳無餘對視一眼,微微點頭,跟著兩人上前與陸已道賀,並且安排大軍紮營。王師便在城郊北川安營紮寨,陸已將城中將軍府讓給子嬈作為行營,遵命即刻召集眾將商議戰略。這一席會見直至月上中天方才散去,子嬈目送最後一名將領離開,轉頭問道:“先生以為如何?”
叔孫亦沉思片刻,道:“公主今日入城時乘勝封賞三軍,激勵士氣,頗為收效。玉淵守將陸已雖無十分出眾的本領,但為人正派,算得上踏實可靠,其手下參將也皆是爽直忠勇之輩,並無什麼不妥,但有一人,我卻感覺有些奇怪。”
子嬈垂眸飲茶,纖指如玉掠過燈火,“副將奚堯。”
“公主也看出來了。”叔孫亦道,“此人方才話中有意,暗示玉淵城危在旦夕,一旦城破,加官晉爵殊無意義。此話雖說並不算錯,目前玉淵的形勢確實不容樂觀,但他與
其他將領相比,似乎對宣軍的實力過於瞭解,亦過於畏懼。”
“反常必妖,這個奚堯便需多加留意。”子嬈輕輕抬手擊掌,門外悄然出現二人,跪地道:“漠北分舵易天,赤野分舵蕭言聽從公主吩咐。”
叔孫亦藉著月光凝目打量,只見面前一人是個發須半白身材矮胖的老者,手執一柄摺扇,頭上卻戴了頂裘皮暖帽,乍一看倒像是行走北域的普通商賈,而他身旁卻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身黑衣別無長物,連兵刃也不曾帶得在身,唇角始終掛著絲微笑,看去頗是討人喜歡。但叔孫亦卻知道,此二人正是當年曾助宣王奪位,掌控北域情報的冥衣樓漠北、赤野兩大分舵舵主,尤其那年輕人家世不俗,成名甚早,冥衣樓分舵舵主之中倒是數他名頭最響。
月影子照門而入,散開一地幽光,子嬈起身向外走去,直到月光邊緣駐足,魅顏輕側,“你們在城中安排人手,仔細看著那副將奚堯,留心他一舉一動,莫要打草驚蛇。”
那蕭言抬頭笑道:“這等事情,交給屬下一人便可,易老便莫與我爭功了。”說著身影瞬閃,便已領命而去。
次日天色未亮,冥衣樓果然截獲一隻赤鳶,利爪之上赫然綁著一支細長的金筒,內中裝有密信,但所書內容卻極其古怪,無人識得一字。叔孫亦看過之後道:“這該是宣軍所用的陰文,若不得其法便不能讀出上面傳遞的訊息,亦算不得通敵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