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到了陽春三月,陳文柄嚮往常一般來到縣衙兼督造衙門辦公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看當日送來的邸報。這位春風得意的督辦端起了縣衙僕役送上的熱茶,一口還沒喝下,陡然間竟噗的一口悉數噴出。差點噴了急吼吼進門的師爺一身。
“縣尊,縣尊可曾看了今日的邸報?”
師爺的聲音顫抖中帶著幾分驚慌。
陳文柄手中的邸報也在恍然間飄落,直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你,你也看了?”陳文柄嗓子發緊,連說話都覺得有些困難。
“吏部給事中吳昌時仿照涼國公藍玉故事參劾鎮虜侯謀逆,此事東主如何,如何看?”
還能如何看,陳文柄現在只覺得自己渾身痠軟,他恨不得在自己大腿上掐幾把,好證明這不過是一場噩夢。可嘴唇間被滾開的熱茶燙出的水泡還在隱隱作痛,都在提醒著他這不是做夢,而是殘酷的現實。
李信在鳳陽強行入城並扳倒鳳陽巡撫朱大典一事,他也多有耳聞,卻不料內情竟如此駭人聽聞。驕兵悍將,跋扈如此任誰做皇帝都不能放過縱容了吧!
“這,這可如何是好?”陳文柄略顯散亂的目光投向了跟隨自己多年的師爺,半晌後失聲道:“你跟隨我多年,今日大禍臨頭,快自去避難吧,我不會怪你。還有,我雖然仕宦多年,積蓄並不豐厚,你去管家出領紋銀千兩,也算……”
話才說了一般,竟生生的哽住,再也說不下去。
師爺盯著陳文柄好像今日才認識他一般,顯然被他的表現所感動了,半晌後乾咳了一下才道:“東主何至於此,可知咱們這位鎮虜侯自為將以來那個月不是彈章如雪片,又可曾將他參倒了?且先觀望下去,峰迴路轉也未必不能啊……”
師爺的話使陳文柄內心騰起一股希望之火,但陡然間又矮了下去,手指咚咚敲擊著桌案,聲色恍然。
“這是謀逆,謀逆啊!昔年太祖朝時,涼國公藍玉夷族不說,還剝皮萱草,牽連官員一萬五千餘人,殺人殺的血流成河……”
說到這裡,陳文柄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顯然被自己的話嚇住了。
龍潭城外三衛軍大營,孫鉁星夜馳來,他先於邸報得知了此事,生怕這位跋扈慣了的鎮虜侯得知這駭人聽聞的訊息後做出什麼蠢事來。
看著滿面惶急憂心的孫鉁,李信溫言安慰著:“部堂不必憂心,李信絕不會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吳昌時彈劾我謀反,三日前便已知曉,這算不得什麼。彈劾李信的奏章還少了嗎,哪一次不都是安然無恙?”
孫鉁則一語道出其中隱憂。
“吳昌時彈劾你,分明就是周延儒的手筆。以前對你的彈劾之所以都無功碰壁,一者是周延儒絕非張四知、楊嗣昌可比。二者彼時朝廷用你平山西流賊,打擊北方韃虜,不得不輕描淡寫。現在……”
“現在就馬放南山了?可以鳥盡弓藏,烹走狗了?”
李信忽而冷笑截斷了孫鉁的話,“部堂且冷眼旁觀,流賊坐大已是遲早,不是今年就是後年。滿清韃子更是元氣未傷,內亂平定之後也在兩三年的功夫就會再度南下寇邊。”
孫鉁噎了一句,又轉而道:“你說的這些都是遠水,能解了眼前的近渴?隻眼前一件事就迫在眉睫,與南京戶部說好的暫借一月軍糧的事已經……只怕張閣老那裡許諾的軍糧也,也不會紮實多少。大軍人吃馬嚼消耗靡費,如果不趕快想個法子,後果不堪設想。”
李信沉吟片刻便道:“部堂且放寬心回去,李信沒那麼容易被朝中宵小扳倒,你看這邸報上並未說及皇帝的態度,可見僅僅是某些人一廂情願的醜陋表演罷了。”
忽然親兵來報,龍潭縣令、督造衙門督辦陳文柄急著求見。
第六百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