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問在內閣中向來唯張四知馬首是瞻,聽張四知如此說便趕緊極為配合的問了一句:“不知是何急務,請閣老示下!”
張四知早有準備,從袖子裡抽出了一份公文放在桌子上。
“這是山西布政使劉令譽送來的急遞,山西新軍十二營兵剛剛鬧了亂子,好在幾位父母官都稱職負責,將亂子平息了下去。但有一條,幾個帶頭鬧事的營官卻被太原知府田復珍保了下來,這太原乃九邊之首,地處河東要地,萬萬出不得亂子,幾位議一議吧,議出個章程來,究竟該如何處置。”
李侍問抖著花白的鬍子,恨聲道:“還不是李信那丘八,擅離職守,山西諸軍群龍無首,那些不通事的丘八們不起來鬧事才怪了。”
張四知點點頭沒有表態,又將目光轉向了薛國觀,“薛相可有應對之法?”
薛國觀淡定的坐在椅子上,眯縫著眼睛卻搖頭道:“薛某對山西之事不甚瞭解,不宜妄下定論。如閣老非要薛某說個辦法,薛某倒認為此事宜緩不宜急,不如先派員去山西調查一番,若無大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是,畢竟朝廷上河南還在剿賊,北面遼西又與東虜激戰,若是處置不當再將山西激起了病變,咱們豈不成了大明的罪人?”
張四知原本也沒打算薛國觀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出主意,卻萬萬想不到這廝居然和上了稀泥,不但如此還夾槍帶棒的指責,如果他張四知操之過急是要激起兵變的。
簡直豈有此理,這不是明晃晃的恐嚇嗎?張四知為官數十年,又豈能被薛國觀的幾句話便嚇的退縮了,就算想退縮也抵受不住四十萬兩銀子的誘惑。
張四知的目光繼續在大堂內掃視,下一個便輪到了一直默不作聲的範復粹,早在大家議論洪承疇入閣一事上,他便不參與分毫,只不過這樁事卻沒等張四知張嘴,便先一步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範某認為,薛相適才的確是老成持重之言,可依言行之,先派一能員幹吏去山西查明實情,再酌情處置便是,或者根本就不用派員去,著山西布政使劉令譽和山西按察使呂四臻以及太原知府田復珍合力徹查此事,上報內閣然後再做權衡處置……”
範復粹的主張與薛國觀大致無二,只不過他卻是出自公心,他甚至認為根本就沒有必要派員前去調查,所謂十二營鬧亂子,定然也不是甚急務,否則正式的興文公函早就快馬急遞兵部,如何這布政使卻越級呈報了內閣大學士張四知?這背後顯然是有貓膩的,只怕即便真有其事,事情早就已經解決,只不過不遂布政使劉令譽的心意,他這是在告小狀。
沒等範復粹講話說完,張四知便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講話,“此言不妥,兵事無小事,一丁點都馬虎不得,否則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罪名你範復粹擔著嗎?”
範復粹一口氣憋了回去,他當然不會傻到說由他範復粹接著,知道再爭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便再不做聲。
這時李侍問又出馬了,“山西之事不派員去也是老成之言,老夫也認為如此是妥當的……”張四知的鼻子差點都氣歪了,若不是眾目睽睽,他真想指著李侍問的鼻子質問一聲,你李侍問究竟是在幫我還是在坑我!不過李侍問接下來的話卻又讓張四知氣順了。
“山西的問題出在群龍無首上,直接派個首去不久迎刃而解了嗎?”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
不論薛國觀還是範復粹,亦或是劉覺斯都沉默不語。誰都知道山西是李信經營的地盤,如今他領兵在遼西奮不顧身的抗擊韃子,甚至已經連命都丟在了遼西,不論是他還在勉勵抵抗,或者已經捨身殉國,如此屍骨未寒之情形下,便要奪人盤中之餐,是否失之厚道了?張四知啊張四知,你這吃相也太難看了點,但誰也不願意替李信出這個頭,內閣的閣臣們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