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這些人心下一沉,絕望之餘,倒也並不意外。
牢門被開啟,關在裡面的這些人抬起頭望向門口,看見站在門口的沈茴時,不由有些意外。
沈茴的目光逐一在這些人臉上掃過。她的目光是平和又尋常的,沒有憤怒,更沒有仇恨。她溫和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在鬢髮雪白的李先生面上多停留了一瞬,最後收回時,眉眼之間甚至浮現了一層慈悲的微笑。
“我和你們是一樣的人。”
這是她開口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
這也是昨天晚上被擄到山上之後,她原本想對他們說的話。
關在這裡的人不由微怔,有些意外地將各異目光重新落在站在牢房門口的小皇后身上。
沈茴看向坐在角落的老者,微笑著開口:“我小時候拜讀過先生的文章,尤其喜那一句‘瘡痍山河,仍不負不枉,更不悔’。”
老先生驚訝地望過來,可沈茴已經移開了視線,在人群中尋到了林虎。
林虎臉色霎時一白,昨天晚上他汙言穢語說了那樣多大不敬之言,他知自己必不得善終。
“家父曾贊過林將軍之英勇,還將林將軍當初羌門關之戰編成睡前故事,講給家中姐妹來聽。”沈茴頓了頓,再柔聲接一句:“林夫人在宮中一切尚好。”
若說沈茴的前一句還不能打動林虎半分,後一句卻讓他整個人僵在那裡,魂魄抽離般,忘了身在何處。
同為髮妻被強納宮中的遭遇,讓他毅然離京離軍,轉而投奔簫起。只是仇恨未得伸,已被當了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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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茴立刻地牢,重新見到裴徊光的時候,他正站在院中西南角,手中握著個銅水壺,慢悠悠地給荔枝芽兒澆水。
沈茴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朝他走過去,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從泥土裡鑽出來的綠芽。
“這裡種的是什麼呀?”沈茴好奇地詢問。
沈茴吃過好些荔枝,可是送到她身邊的荔枝都是摘下來的果子。若指著荔枝樹問她,她也是不認識的。
“荔枝。”裴徊光道。
沈茴有些好奇地蹲下來,細細打量荔枝芽兒,柔軟的裙襬伏地。她詢問:“原來荔枝小時候長這個樣子的。”
她又問:“它們都會慢慢長大,變成荔枝樹,再結出好吃的果子嗎?”
“種下十顆種子,只發芽了這三株。”裴徊光說。
沈茴又看了一眼從泥土裡鑽出來的綠色小芽,覺得它們能在裴徊光的手中長大也是很稀奇的事情。她問:“掌印怎麼想著親自種荔枝了?”
她仰起臉,含笑仰望身側的裴徊光,繼續說:“倒是不知道你那麼喜歡吃荔枝,喜歡到要親自來種。雖然只三顆種子發了芽,可它們既然已經從泥土裡鑽了出來,必然會長大結果子的。”
裴徊光“嗯”了一聲,將手中的水壺放下,漫不經心地說:“到時候將荔水塗在娘娘身上,再灑點蜂蜜。想想就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