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並非虛幻的海市蜃樓,而是實實在在的福地和樂土,是老天爺對他過往所有苦難的補償。
劉裕道:“文清仍認為我是真命天子嗎?”
劉裕禁不住暗罵自己,他心中其實有千言萬語,可是到最後吐出來的只是這句與眼前情景風馬牛不相關的話。如果改為說“文清認為我劉裕是你的真命天子嗎”,將比較切合當前的情況。
不過他明白自己的心事,對江文清他是既內疚又慚愧,不是因為他對她做過甚麼,而是因他從沒有做過甚麼。他對江文清實在太剋制了,這令他懷疑起自己來。他真的愛江文清嗎?還是因為江文清已變成他唯一的選擇?他真的弄不清楚。
江文清仰起俏臉,秀眸凝視天上飄浮的一朵白雲,深吸一口氣,然後朝他瞧去,先前含蓄的羞怯和靦?一掃而空,打量著他道:“劉帥又怎樣看自己呢?”
劉裕心中湧起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緒,道:“我一直堅信自己絕非甚麼真命天子,不過現在已被老天爺弄胡塗了,到此刻站在這艘戰艦的指揮台上,想起以往艱苦的日子,便像發了一場夢。以前我向文清保證為你雪恥復仇,說得豪氣干雲,但心中總覺得是空言虛語,但今天我卻可以肯定告訴文清,我們正一步一步朝目標邁進。這個想法令我可以昂然在文清面前抬頭挺胸的做個男子漢。”
於劉裕來說,這是他能想出來最恰當的情話,也代表了他的心態。淡真之死,正因他沒有實力,不能保護自己最心愛的女子。現在時移世易,他手上終於有了兵權,可以隨自己的意思去辦。
江文清柔聲道:“劉帥對今回與天師軍之戰,有多少成把握呢?”
劉裕皺眉道:“對天師軍我是沒有絲毫懼意,但長遠看卻並不樂觀,我們或許能擊倒徐道覆,可是禍亂的根源仍存在著,那是江南民眾和南方本土豪門對朝廷長期倒行逆施的不滿,非是幾場戰爭可以解決的。這須由政策改革上人手,而我們卻欠缺這方面的人才。”
江文清現出深思的神色,好-會後道:“你的話令我想起一個人,此人叫劉穆之,是因邊荒遊而來的奇人異士,此人學富五車,極有謀略,在任何艱難的處境下仍可理出頭緒,想出應付的辦法。他更曾周遊天下,考察各地風土人情,心懷濟世治民之志。若有一個人能解決劉帥的難題,當是此人。”
劉裕登時忘記了一切,大喜道:“我們正需要這樣的一個人。”
江文清欣然道:“不過現在邊荒集比我們更需要他,此事由我負責,當時機適合時,我會安排他到來為劉帥出力。”
劉裕的心神轉回江文清身上,待要說話,又有點不知該說甚麼才好,屠奉三此時登臺而至,道:“一切準備妥當,只要劉帥一聲令下,奇兵號立即啟碇開航。”
江文清像想起某事似的,道:“我要去和老手商量航行的路線,事關重大,我們絕不可讓天師軍發現我們的影蹤。”
說罷含笑而去。
劉裕看著她動人的背影,知道錯失了一個向她示愛的機會。心中同時湧起古怪的感覺。
今次再見到江文清,她在很多方面都與前有別,變得更獨立、更有自信,辦事審慎周密,眼神回覆明亮清澈,予人堅定不移的印象。
江文清再不是以前的江文清。忽然間,他對她的“心意一再小那麼肯定,這個想法令他生出苦澀的感覺。
屠奉三默然不語,當劉裕回過神來,目光投往他時,屠奉三淡淡道:“劉帥想聽我的意見嗎?”
劉裕頹然道:“說罷!”
層奉三微笑道:“我只有一個意見,就是當劉帥想做任何一件事,都要先想想此事的後果是不是對你統一南方有利,再憑劉帥的判斷決定。”
劉裕點頭道:“我會記著奉三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