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奉三看著宋悲風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盡處,點頭道:“有宋悲風站在我們的一方,是如虎添翼,他不但是一等一的高手,更是建康通,在這裡不但人面廣,且因謝安的關係,孰悉建康高門權貴的情況。只是他靠向你,已足反映你是謝安屬意的人。所以只要你在對付天師軍一事上有建樹,建康高門會視你為救星,這種心態非常微妙,如何利用亦煞費思量,但你籠絡了王導之孫王弘,已是非常好的一個開始。”
劉裕道:“我是在誤打誤撞下與王弘變成肝膽相照的戰友,他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屠奉三笑道:“這是老天爺的安排。換過任何情況,像王弘這種高門大族的子弟,根本不會把你放在眼內。偏是在茫茫大海里,你卻遇上了他,救他一命,還向他示範了南方頭號大將的風采,在他眼前勇戰焦烈武,加上謝玄繼承人的身分,甚麼‘一箭沉隱龍’,哪到他不視你為真命天子?所以劉爺你再不用懷疑了,你必須相信自己確是真命天子。想想當日你離開邊荒集時是怎樣一番情況,現在又是怎樣的情況。機會已來到我們手上,只看我們如何掌握。”
劉裕苦笑道:“真命天子只可以拿來說說,對著敵人劈來的刀劍,連老爹姓甚名誰都忘掉了,哪有空去想自己是否真命天子?”
屠奉三欣然道:“這就是命運。命運之手會在我們不覺察下暗中牽線。即使有九品觀人之術的謝安告訴你日後會飛黃騰達,你會因此袖手不去努力嗎?一切並沒有改變,你仍會照自己的性格才情去力爭上游。又如謝安告訴你可享高壽,你會以身試法從高崖躍下來看看會否跌個粉身碎骨嗎?當然不會,這就是命運。末到你登上龍座的一刻,你仍會懷疑。”
劉裕嘆道:“你似乎真的認為有命運這回事。”
屠奉三道:“我是要增強你的信心。你現在別無選擇,必須拋開一切,直至成為南方之主。既然這是唯一的生路,何不認定自己是天命所歸的人,這樣你辦起事來,會有完全不同的風格。”
劉裕不想再談論此事,岔開道:“你今次荊州之行有甚麼收穫?”
屠奉三道:“說得好聽點是成敗參半,事實上卻是徹底的失敗。問題出在殷仲堪身上,像他那種所謂的名士,清議時不可一世,像天地全被他踩在腳底下;可是面對現實,卻畏首畏尾,致坐失良機。”
劉裕的心向下一沉,道:“你見過殷仲堪嗎?”
屠奉三道:“我只見過楊全期,他總算是曾領兵上戰場的人,比較明白我說的話。殷仲堪的情況是由他告訴我的。楊全期已感應到危機,多次勸殷仲堪連手對付桓玄,但殷仲堪卻畏桓玄如虎,只圖苟且偷生。”
劉裕訝道:“這會有甚麼後果?”
屠奉三道:“後果非常嚴重,以桓玄的作風,肯定會先發制人,且不發動則矣,一發動必是雷霆萬鈞之勢,在短時間內殲滅殷仲堪和楊全期。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劉裕道:“如此桓玄等若與晉室公然決裂了。”
屠奉三道:“晉室將會屋漏兼逢連夜雨,司馬道子正因看到這情況,故肯暫時容忍你,以你來牽制劉牢之。不過司馬道子仍看不到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即使劉牢之肯聽命於他,北府兵加上建康軍,仍不是桓玄和聶天還的對手。”
劉裕色變道:“真有這般嚴重嗎?”
屠奉三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桓玄的實力,他不但佔有上游之利,且有富饒的巴蜀作強大的後盾,加上聶天還的戰船隊,而建康軍和北府兵又因與天師軍的戰爭致嚴重損耗,桓玄可憑大江的優勢,破竹般東下攻陷建康。由於桓玄本身是名門望族,能夠很容易的被建康高門接受,一旦佔據建康,他將可以為所欲為。”
劉裕駭然道:“如此我們的所有努力豈非盡付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