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悲風倏地立定,側身面向劉裕,沉聲道:“你千萬不可以有這個想法,還要暫時把邊荒集忘個一乾二淨。大少爺之可以贏得淝水之戰,是因為他清楚退此一步,即無生路。他必須死守淝水的戰線,不讓苻堅跨越淝水半步,正是這種不成功便成仁的態度,使他成就留芳百世空古絕今的美名。你現在的情況亦如是,建康就是你的淝水,敵人的實力雖幹百倍於你,可是你不能退縮半步,否則你將輸掉一切,以前贏回來的全賠進去。”
劉裕立在車道旁,垂首無語。
宋悲風續道:“建康就是你的淝水,不論敵人勢力如何強大,你如何勢單力薄,可是你只有死守這條戰線,方有可能絕處逢生。這是你最後一個機會,可以重新融入晉室的建制之內,我宋悲風會捨命陪君子,把性命榮辱押在你身上,生死與共。
劉裕赧然點頭道:“老哥教訓得好,事實上我除了一條小命外,亦沒什麼可以損失的。剛才你說我們並不是全無還手之力指的是什麼呢?”
宋悲風答道:“我指的是安公的影響力。安公在世時,建康上至公卿大臣、下至販夫走卒,沒有人不對他敬愛有加。安公雖然去了,但他餘威猶在,我會設法為你聯結一些人,一有事發生,我們才不致孤立無援。”
劉裕沉吟道:“我最怕是明天見劉牢之後,他會使手段不准我接觸外人,那時恐怕我想與你碰頭都很困難。”
宋悲風哂道:“劉牢之落腳的地方是石頭城,那是他要求的,而現在石頭城亦成為北府兵在建康的軍營。劉牢之可以阻止任何人去見你,卻攔不住我宋悲風。因為北府兵上下並不視我作外人。放心吧!我怎也有辦法見到你,至不濟都可以向你通風報信。”
劉裕回覆常態,笑道:“劉牢之對司馬道子仍有戒心,怕成為第二個何謙。不過他該是過慮了,在目前的情況下,司馬道子怎捨得動他。司馬道子現在最希望發生的事,是北府兵和天師軍拚個兩敗俱傷,他便可一舉去了兩個心腹之患,更可以樂新軍取代北府兵,再由他兒子當新軍的大統領,專心去應付桓玄,如此司馬道子的江山可穩如泰山。蠢人畢竟是蠢人,劉牢之霸佔石頭城,徒令建康的高門對他更添顧忌。”
宋悲風欣然道:“小裕回覆鬥志哩!”
劉裕笑道:“給老哥你點醒了。我們該去哩!”
宋悲風道:“還有幾句話,待會見到二少爺,不論他說什麼,勿要和他計較,便當是看在安公和玄帥份上吧。”
劉裕道:“我早有此打算。”
兩人對視一笑,繼續行程去也。
※ ※ ※ ※
燕飛坐在小河旁大石上,閉目養神。
入黑後他們披星戴月的趕路,不得不歇下來休息,讓馬兒到河裡喝水。
其他人都不敢未驚擾燕飛,他也樂得自在,可以靜心想想。
尚有十二天,千千百日築基之期將告屆滿,他熱切期待這一天的來臨,他早受夠相思之苦的折磨。
她現在情況如何呢?自滎陽別後,她的倩影一直陪伴著他轉戰南北,令他在最失意落泊的時候仍不覺孤寂。千千火熱的愛溫暖了他的心,不論前路如何艱困,如何悲觀失望,為了千千,他會奮鬥至最後的一刻。
拓跋圭來到他身旁坐下,道:“我們該趕過了小寶的先鋒隊伍,我敢肯定小寶正疑神疑鬼,睡不安穩。”
燕飛張開眼睛,入目是拓跋圭閃動著興奮神色的銳利眼神,苦笑一下。
拓跋圭笑道:“仍對戰爭深惡痛絕嗎?有時戰爭是沒法逃避的事,你不犯人,別人也會未犯你。”
燕飛想起紀千千,點頭道:“我明白!”
拓跋圭搖頭道:“你並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