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啥?”
“沒有。將你傘借我吧,你幾把傘?張鎮長是不是把你傘拿走了?”
“一把傘,借他,我找幹處走呀?你借傘幹啥?”
“我要去魯平家!”
“咱們一起去吧!”
他又向學生借了把傘。我倆便一步一滑地朝川裡向上走去。
路上,他又問:“誰說張鎮長借我傘來著?”
“沒人說,噢,我說來!”
“借我傘幹啥?”
“沒啥,沒啥!”
“……”
……
迎著雨絲放眼朝鳳凰山方向望去,倒下的鳳凰山如同長眠的老人,此刻已是血肉模糊,軀體全無,連續兩日的大雨和冒雨挖屍的人們已將他“炮製”成了茫茫一片的泥石流。泥石流恣肆橫流,浸漫了舊水壩上面的幾乎所有田地和田地裡的莊稼,並不甘寂寞地從水壩上溢過,淹沒了憨牛的瓜田……
現在,鳳凰山腳下原來的河道已沒有幾天前的氣派,一變而成了小溪模樣,混濁的流水“咕咚”幾聲便滑過去了………鳳凰山一跤跌下,摔得自個粉身碎骨,也使九龍河改變了方向。憤怒的河流咆哮著,咆哮著從內川衝出,一到長眠的鳳凰老人跟前,便沒了脾氣,乖乖地折向南流去,遠遠匯入了幾十年前的古河道……真可謂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只是水土流失也太嚴重了!
我將這個意思說給韓校長,他卻說:“水土流失算啥,農民的損失才說大呢!”
“農民的損失是由水土流失造成的啊!小學地理上不是說,黃河下游成了‘地上河’、‘懸河’嘛?還不是由於咱們黃土高原區植被差勁,水土流失嚴重所致啊!”
“你可甭說,這還是咱們國家的大問題哩!啥時能有這方面強制性政策……”
“啥時能有在這‘強制性政策’下的觀念轉變,就好了!”
……
到魯平家時,正好七點。這是一座由土牆圈起來的院落,正面靠背牆修了三隻一排的箍窯。箍窯正對著的是一隻安有橫木的土門。土門兩側的輓聯已被雨水 衝得模糊一片,院裡泥水橫流,一箇中年婦女正用老竹掃帚反覆地將泥水往土門外頭掃,她的鞋上,褲腿下面都蒙上了白布,頭也被白紗裹著……
“你的老掃帚能勝過老天爺?”韓校長開口道。
婦人猛抬頭,用紅腫的眼睛看著我們,道:“韓老師,快進去!快進屋裡……”
我和韓校長正要進靠右首的箍窯,婦女又指點著說:“那邊,我姑奶在那隻箍窯裡,這邊亂套著哩……”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五、九龍河軼事(2)
“是不是先點個紙?”我在韓校長耳邊提醒道。
“祭棚在哪裡?”韓校長問。
“就在箍窯,本來搭了個棚,可雨大得沒辦法,只得擠在我姑爺原先住的那窯裡……”
我倆就向左首箍窯走去,門側的輓聯照樣一塌糊塗。朝窯頂看,祭桌前的對聯卻相當醒目,上聯是:“一世功名隨雲煙”,下聯是:“半生滄桑逐風月”。我看得異樣,卻見韓校長已經“動作”開了,便急忙跟著跪下……
正在點香,炕上的老太太便坐起來打招呼了。她六十六的樣子,一身黑衣,精神矍鑠,神情有些悽然,韓校長連忙坐過去搭話。
我便沉浸在眼前的對聯裡,卻意外地被祭桌上的兩樣東西吸引,不由仔細把玩起來:一樣是“‘抗大’七分校學員證”,下面赫然印著聶帥印章;一樣是“一級殘廢證”,小字清楚表明:殘廢者魯一烈是在瓦子堡戰鬥中不幸致傷。看著,看著,我不由對“老紅軍”肅然起敬,又想到他的“不得善終”,心頭不覺湧起了深深悲哀,眼角淚涔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