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一想那種場面,周大富便已心跳加快,更別說親耳聽到了,頓時之間,他全身輕飄飄的,腦袋一片空白,眼前似乎浮現起大官雲集,宮轎拖延數百尺的壯觀景象……這該是何等的光彩?何等的榮耀?
一個鄉紳如果能夠得到知府大人移尊駕臨,便已是不得了的殊榮了,更何況還有比知府大了數級的一省巡撫在內,那簡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事,不僅光耀門楣,傲視鄉里,並且可以將之流傳子孫……剎那之間,周大富的心中充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恨不得立刻插翅而飛,趕快回到家裡去擁抱女兒,然後召集親友鄰居,讓他們親眼目睹這種破天荒的盛事。
他沒料到自己總認為是賠錢貨的女兒,竟會讓他如此光宗耀祖,此刻,就算讓他賠盡家財,他也不能放過仇鉞這個乘龍快婿,別說仇鉞的母舅僅是個地痞流氓,就算他娘是個婊子,周大富也絲毫不在乎了。
在神情恍惚中,周大富感覺出有人在搖晃著自己的身軀,遠飆的意識漸漸回來,他咧著嘴傻笑,自言自語道:“嘿嘿!婊子又怎麼樣?”
說話的當時,他聽到耳邊有人問道:“周老丈,你怎麼啦?喂!醒一醒啊!”
周大富循聲望去,只見邱衡一張臉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定了定神,抹了把臉上的汗,恭謹地道:“哦!是邱師爺,小民清醒得很。”
邱衡一笑,道:“我看你好像昏過去了,是不是聽到巡撫大人要親自登門嚇昏了?”
周大富呵呵笑道:“草民不敢昏、不敢昏!”
邱衡道:“剛剛金大俠在問你,你同不同意這件婚事?”
周大富連忙點頭道:“同意,當然同意!仇鉞既是金大人的徒弟,草民豈有不同意之理?”
金玄白微微一笑,道:“周老丈能給我這個面子,在下深感榮幸……”
他頓了下,問道:“我沒有成過親,也不知什麼禮數,請問周老丈,是不是要合一合八字,談一下什麼下聘……”
周大富搖搖手道:“不用!不用!他們兩情相悅,還合什麼八字?八字一定合的,沒有 問題……”
大大的喘了口氣,他接著道:“至於聘金的事,就按照一般規矩,三兩、五兩就可以,不必太花費了,我知道仇賢侄家境清寒,會替他準備妥當,讓他不失面子,至於陪嫁的嫁妝嘛,金大俠,你看我是送他一個宅子、百畝良田的好?還是……”
金玄白道:“這種事我完全不清楚,你先回去找李強談吧!”
周大富點頭道:“對!對!是該找他談才對!”
他一想起時間緊迫,趕緊站起來道:“金大俠、邱師爺,對不起!草民不能奉陪二位了,草民得馬上趕回家去準備,不然各位大人上門,我的禮數不夠,就罪惡深重了。”
他走到門口,似是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掏出數張銀票塞給邱衡,低聲道:“邱師爺,不能陪二位喝幾杯水酒,深感遺憾,這是一點小小的意思,麻煩你陪金大俠多喝幾杯。”
邱衡看了金玄白一眼,不知該不該收,周大富已掉頭走出房去,連馮敬賢都沒多看一眼,顯然此時一個區區的知縣已經不放在他的眼裡了。
金玄白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麼,和馮敬賢打了個招呼,便走出廂房,邱衡快步到馮敬賢身邊,低聲道:“馮年兄,你好自為之,這種事千萬不能再犯,不然下次神仙都救不了你。”
馮敬臉上泛起一絲苦笑,拱手道:“多謝邱兄周全,下官銘記在心,永遠不忘。”
邱衡看了縮在大交椅中的馮志忠,搖了搖頭,快步走出廂房。
一出房門,他立刻見到那五個來自西廠的人全都被一些裝東普通、類似小販、鏢師、農夫的大漢,以兩人架一個的方式,架著走下樓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