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謝傅這邊,坐在返回的馬車上,一直摸索著絹布上的詩。
廊月攀閣上,疏窗倚竹開。繁陰合幽草,清風撣牆苔。朝南望喬木,十步荊刺懷。吳帶擾花顫,驚鴻照影來。
婉之這一首情詩,其實也是盼能與他相會。
這幾日的書信往來,也能感受到彼此間渴望相見。
分開時日雖不算長,中間變故太多,像新婚夫妻剛剛歡好一夜,就分開無法相見。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九十天太久了,太遙遠了,成了一種距離。
謝傅知道該怎麼做了,婉之需守孝道,需守禮法。
那就有他來破,這離經叛道的事就由他來做。
能一解婉之相思,這又算了什麼。
只求本心至誠至敬,虛譽何須堅奉。
小英見謝傅一直摸索著絹布,若有所思的樣子,出聲問道:“公子,想什麼呢?”
謝傅笑道:“想你家小姐。”
小英笑了一笑:“公子與小姐的情意,令人羨慕。”
謝傅道:“我晚上要去見她。”
“什麼!”
小英一訝之後,輕輕問道:“小姐約你了?”
謝傅搖頭:“不,是我自己想去見她。”
婉之守孝期間,約郎上門,傳出來有損婉之孝女名聲。
他既要背這個黑鍋,又要滿足婉之見他的渴望,一舉二得。
“公子啊……”
小英突然扼住,改口笑道:“公子,我支援你。”
說著補充一句:“如果不是途生變故,你們現在已經成親了,見個面怎麼了。”
公子讀的書比她多,道理禮法肯定懂,她一個小婢沒有資格指點公子該怎麼做。
公子既然這麼做,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
吃飯的時候,燕語試探問道:“小姐,你這麼想他,怎麼不約他見一面?”
王婉之放下筷子,看了燕語一眼,微笑問:“你又想打什麼鬼主意。”
“我見小姐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飯不想的,見一面以解相思,又沒有什麼關係。”
“見一面當然沒有什麼關係,我守孝期間,思夫也是人之常情,不瞞你說,我現在恨不得飛到他的身邊去。”
“那就飛啊。”
王婉之微笑:“不能。”
“為何不能。”
“我此時守孝,什麼為重,孝道為重,什麼為輕,男女私情為輕。有道是百善孝為先,連這份孝道都做不好,以後又怎麼當他的賢妻。”
燕語聞言心中暗忖,想不到小姐平時隨意不拘小節,關鍵時候竟如此認真,是我淺薄了。
“我約謝傅來見,看似丟了我的孝德端莊,其實丟的是謝傅的人,依他性情,刀山火海都攔不住他,你說他為什麼不來見我,卻寧願隔牆相思。”
說到這裡,王婉之露出欣賞驕傲之色,謝傅就是她的驕傲。
王婉之的神情落在燕語眼裡,燕語心中越發忐忑,壞了壞了,我闖禍了,這可如何是好,小姐知道了,一定很生氣。
該不該告訴小姐,我自作主張呢,心中一時十分猶豫。
王婉之嫣然一笑:“他懂這道理,你這小丫頭不懂,小姐我平時白教你了。”
聽到這裡,燕語腦海靈光一現,對哦,小姐懂,謝傅自然懂。
既然懂,那情詩自然就成了思念情詩,不是約見情詩。
他不會來了,我白擔心了,嘻嘻,賺了一次免於責罵。
王婉之見燕語眼珠子轉溜溜的,卻一言不發,沉聲道:“不管你在想什麼,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