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外鄉人很守信用,第一個月剛到月底,就來馬寨收購成品襪子和手套。對有一些農戶做得太不像話的,也勉強地收了,說是這種襪子和手套供應出去,人家肯定是不穿不戴,不過也可以用來擦炮彈。按照合同數額,家家戶戶發了一些手工錢。臨走的時候,兩個外鄉人偷偷地塞給了劉慶典支書一千塊錢,說是感謝劉支書的大力支援,劉慶典就笑納了。
到了第二個月底,這兩個外鄉人沒有來,大家以為可能人家業務繁忙,繼續抓緊生產。到了第三個月,左等右等,還不見這兩個外鄉人的蹤影。支書劉慶典急了,親自到鄉里找到副鄉長劉繼昆,劉繼昆馬上打電話給那兩個人聯絡。撥出去的電話,電腦話務員提示說:“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劉繼昆的腦門子上立刻冒出了一頭冷汗。事情很明顯,他們受騙上當了。原來,這批破機器只不過值二三百塊錢,他們賣裝置,在我們馬寨就淨賺了三十多萬,在其他幾個村推廣,也是同樣的手段。
所有的裝置停止了運轉,放在群眾的屋子裡生鏽。寨子裡的群眾怨氣很大,說村幹部盡他媽的坑人。欠信用社的貸款,自然是收不回來了,村裡一下子虧空了十二三萬元。好在群眾手裡都落下了一臺織機,還有一些沒有用來擦炮彈、只能用來擦腳踏車的襪子、手套和爛棉線,大家乾瞪眼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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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殼(2)
從這以後,統籌提留不好收繳了,村裡給群眾結算糧食錢時,該退給群眾的一概給群眾打“白條”。這個打“白條”的辦法,實在是出於無奈,因為信用社的貸款還不起,高額的利息還是要還的,你群眾不攤錢,叫村裡怎麼辦?
這些情況,劉慶河心裡是清楚的。他手裡就有一把村裡欠他的白條子。要在過去,他還可以向村幹部要錢,現在自己當上了支部書記,這白條子只能成為廢紙了。他不知道的是,連年來,村裡在收繳統籌提留的時候,年年都收不齊,鄉里的一塊兒必須保證,村裡的提留款就不能足額收到。有時,為了趕進度,鄉里在村裡尚未收齊時,讓村裡立約,在鄉信用社貸款,先保證鄉里的那一塊兒。這樣一來,村裡的債務年年累加,哪裡還有錢給幹部們發工資?不過,村裡貓漬狗尿地收一點上不得賬目的錢,偷偷地給幹部們發了一些,不算工資,只能算作補貼。同時,在高樓街開會,大家吃燴麵的錢,都記在了飯鋪裡。“賴好當個官兒,強似賣水煙兒”,在村裡跑些事兒,相當吃得開,到鄉里找領導辦點私事兒,也比老百姓強,當幹部還是有許多好處的,所以大家寧願苦熬著,也沒有人撂挑子。
劉慶河把自己這幾年的積蓄拿出來一萬多塊錢,說是借給村裡的,每個幹部多多少少給了一些,把班子和組長們穩住了。大家覺得,新支書就是比劉慶典好,關心部下,心齊了,氣順了,幹工作肯賣力了。只有劉慶河的老婆有點不高興,對劉慶河說:“他爹,要是照這樣下去,咱家就弄窮了,這支書咱不當也罷!”劉慶河心裡亂糟糟的,連在床上安慰老婆的心情都沒有了。
開礦(一)(1)
這幾年不知怎麼啦,春季連連大旱天。我們寨子的南河、北河,過去常年流水潺潺,平時清亮見底兒,到了夏季,山洪暴發時,才狂流一些發出黑黃顏色的河水。這是因為山上的植被好,下了大雨,等於為蔥蘢茂密的樹木花草洗淨了身子。我們寨子兩旁的河流,滿河長的都是茂密的鬼柳樹(學名楓楊柳)。這種樹喜水,能夠長在“砂石壩子”裡,主根、鬚根把河道固定得很好,限制了洪水氾濫,年年發大水時,河道很少滾來滾去的。那時節,鬼柳樹是一道風景,最好看的時候,是在鬼柳樹發芽的初春,站在山上朝下望去,兩道河的岸邊上,一片嫩黃色,就像鋪上了兩條金色地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分田到戶後,河道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