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廣問出這問題時,寒風瑟瑟而起,隋寧遠恰好狠狠咳嗽起來。
他倒不是刻意演給祁廣看,而是身子骨孱弱,見了半天風就口舌乾燥,胸肺發疼,像是癆病似的停不下來。
但這咳嗽卻也恰到好處,剛剛好回答了祁廣的問題。
即使過了這麼久,哪怕在祁廣的陪伴下日子過得稍有起色,隋寧遠也從未覺得自己還能暢想一段明天。
自個兒的身子騙不了人,每一日每一日睜眼醒來,都覺得頭腦昏沉,漸漸消沉消瘦。
“你今兒個在家做了什麼?”隋寧遠換了話題。
“俺正要跟主人家說嘞。”祁廣回過神,也不再糾結,“俺這幾日在家時四處瞧了瞧,覺得這屋裡有不少東西應當改一改。”
“你說。”隋寧遠道。
“主人家的床就在灶臺邊上,燒起爐灶來煙熏火燎,濃煙嗆人,俺聽著主人家老是咳嗽,這樣下去更不利於恢復。”祁廣說著,眼疾手快攙扶住險些被凸起樹杈絆倒的隋寧遠。
“所以俺想著,不若這幾日就動工,把灶臺從屋中搬到後院去,露天放著,也省了還需買磚壘煙囪。”祁廣一口氣說完。
隋寧遠剛想提醒他們倆暫時還沒有足夠的銀子興建土木,祁廣早就想到這層,他頓了頓,說道:“俺瞧了瞧,西側祠堂雖然都是些碎瓦碎磚,但仔細挑選,還是又能勉強能用的,俺就用這些東西混著,搭個土灶出來,也順帶著,將那破爛祠堂收拾出來。”
這漢子的每一日都是如此朝氣蓬勃,彷彿從不覺得累,幹不完的活計,使不完的牛勁兒,跟這樣的人待在一塊,說不出的踏實。
回了家,隋寧遠將今兒在六子居買回的調料全都擺在櫥櫃裡,瞧著他那原本空無一物的櫥櫃現在已經擺滿了些,足以應付平時在家起鍋做飯,心滿意足。
就是這灶臺和鐵鍋太破舊了,以後都得慢慢換。
祁廣不讓他碰涼水,燒了爐灶,將屋內溫度升高,便讓隋寧遠踏踏實實坐在旁邊烤火,而這大漢子一人,笨手笨腳處理起買回的食材。
“祁廣。”隋寧遠怔怔喚他,輕咳一聲。
“怎麼了,主人家?”祁廣蹲坐在他對面的地上,正用木盆接著水,攥幹淘洗乾淨的雪裡紅。
“你過去在你舅母家的時候,也會做飯嗎?”隋寧遠好奇瞧著他的動作。
“不,飯都是俺舅母做。”祁廣的動作頓了頓,馬上問:“主人家是嫌俺做得難吃?”
“沒有,我不挑的。”隋寧遠眉眼帶笑,“雖然說真的稱不上美味,但是能吃,味道也不差,你都已經辛苦做飯了,我哪有挑嘴的道理。”
祁廣也不知聽懂他的意思沒有,這大漢耿直腦袋,將這話在腦袋裡轉個圈,得出結論:“那說明俺做出來的飯菜味道還是差勁。”
“我不是這個意思。”隋寧遠伸手,輕輕扶了扶他的肩膀,生怕祁廣嫌棄他矯情事多。
“俺一定學學!”祁廣信誓旦旦向他保證,“主人家放心,俺學東西很快的,小時候跟著大舅學耕地爬犁,都是一學就會,不出三天就能自己上手照料一畝地,這做飯也不是什麼大難事,俺琢磨琢磨,一定能做好。”
隋寧遠又咳嗽起來,胸肺火辣辣的疼,心口卻是暖的。
“我今兒還想買些黑豆醬醅回來,可是那六子居賣得實在是太貴,一小點點就要我五文錢,我想著咱們銀子還不富裕,沒捨得。”隋寧遠絮絮叨叨和祁廣說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祁廣削著土豆皮,說道:“主人家何苦去外頭買黑豆醬醅,這東西做起來簡單,俺在老家時候自家曬過,俺自己做來給主人家吃就是了。”
“真的啊?”隋寧遠眼神亮起,“好生厲害,就沒有你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