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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辭典。似乎都用了很久,用時很愛惜,不曾胡亂翻動。筆盤裡筆頭整齊地排列著大致齊全的筆記用筆。橡皮擦只圓圓地磨偏了一側。此外便是鬧鐘、檯燈和玻璃鎮紙,哪樣都很簡樸。木板牆上掛有五張以鳥為題材的原色畫和只有數字的月曆。手指在桌面一劃,灰塵便沾白了指肚。一個月量的灰。月曆也是六月份的。

從整體看來,作為那個年齡的女孩,房間算是相當簡潔的。沒有毛茸茸的動物玩具,沒有洛克&iddot;辛加的照片,沒有花花綠綠的飾物,沒有帶花紋的垃圾箱。房間的定做書架上擺著種種書刊,有文學全集,有詩集,有電影雜誌,有畫展宣傳冊,還排出幾本英語平裝書。我試著想像房間主人的音容笑貌,但想像不好,閃出的只有已分手的戀人的臉。

高大的婦人坐在床沿上目不轉睛看著我。她雖然一直跟蹤著我的視線,但看樣子卻在考慮完全不同的事情,不過眼睛對著我而已,其實什麼也沒看。我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看她身後的白石灰牆壁。上面什麼也沒掛,純粹的白牆。定定地注視的時間裡,覺得牆的上端在前傾,眼看就要砸在她頭上。但當然不會那樣。光線關係罷了。

&ldo;不喝點什麼?&rdo;她問。

我說不喝。

&ldo;用不著客氣,又不是現訂現做。&rdo;

那就把同樣的弄淡一點好了,我指指她的伏特加說。

五分鐘後,她拿著兩杯伏特加和菸灰缸返回。我喝一口自己的伏特加,根本不淡。我邊吸菸邊等冰塊溶化,她坐在床沿上,一點一點啜著大概比我的濃得多的伏特加,並不時咔嗤咔嗤地嚼著冰塊。

&ldo;身體結實,&rdo;她說,&ldo;喝不醉。&rdo;

我隨便點了下頭。我父親也是這樣。但無人鬥得過酒精,不過在自己鼻孔進水之前好多事都沒注意到罷了。父親在我十六歲那年死了,死得甚是輕易,甚至使人很難記起他是否活過。

她一直沉默著。每當杯子一晃,便有冰塊聲發出。涼風不時從開啟的視窗吹進來。風是從南邊翻過別的山丘趕來的。一個寂靜的夏日午後,靜得真想就這麼睡去。遠處哪裡有電話鈴響。

&ldo;開啟立櫃看看。&rdo;她說。

我走到立櫃前,乖乖地開啟兩扇對開櫃門。裡面滿滿地掛著衣服,一半連衣裙,另一半是半身裙、襯衫和短外衣。全是夏天的,有舊的,也有幾乎沒伸進過胳膊的。半身裙尺寸大多是超短的。格調和東西均不壞,倒也不是說怎麼引人注目,可是感覺極好。若有這麼多衣服,每次幽會都可有不同的打扮了。我看了一會時裝陳列,然後關上櫃門。

&ldo;真不錯啊!&rdo;我說。

&ldo;抽屜也拉出來看看。&rdo;她說。

我略一猶豫,然後一個個拉出立櫃上的抽屜。女孩不在時在她房間裡到處亂翻‐‐儘管有她母親許可‐‐我覺得實在算不得光彩。但拒絕也是個麻煩,我鬧不清上午十一點便喝酒之人想的是什麼。最上邊的大抽屜裡放著牛仔褲、港衫、t 恤,全都洗過,齊嶄嶄疊好,無一褶痕。第二個抽屜放有手袋、皮帶、手帕和手鐲,還有若干布帽,第三個抽屜裝的是內衣和襪子,無不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我無甚緣由地悲傷起來,胸口有點沉甸甸的。我推上抽屜。

婦人依然坐在床沿上觀望外面的景緻,右手拿的伏特加杯幾乎喝空了。

我坐回椅子,又點燃一支煙。窗外是徐緩的斜坡,從斜坡底端升起另一座山丘。翠綠的起伏永遠延伸開去,宅院猶如附在上面一般接連不斷。哪一家都有院子,哪座院子都有糙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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