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紅菱怕是無法輕易脫身,但心中卻止不住疑神疑鬼,不過疑了半日,便又發起燒來。
先前嚴尚書為了貪錢,得罪的人不知凡幾。此番男人殺頭,女眷發賣,便有他的仇人及那些以睡尚書小姐為榮的客人蜂擁而至。一時間滿春院內都是排著隊等著睡嚴家女子的嫖客。
滿春院的媽媽心中欣喜,草草講了些規矩,又給眾人起了花名,便命她們即日出去見客。嚴家的一個未出閣的小姐尚未滿十五歲,恰與嚴四公子一母同胞。本來從未見過阿嬌,不知怎麼知道了阿嬌便是未過門的嫂嫂。媽媽命人帶她出去時,她拉著阿嬌的衣袖不鬆手,哭得眼淚鼻涕滿臉都是,哀哀求道:“嫂嫂救我!嫂嫂救我!”
嚴家女眷雖說死了幾個,被髮賣過來的女子也還有好幾個。想來那些人多是她父親的姬妾,這一堆人中,她無人可依,竟將阿嬌看做了救星,只拉著不放。
阿嬌張了張口,慢慢地流出細細的兩道眼淚來。
嚴家小姐被拉走後,阿嬌發起了瘧疾,身上一陣熱一陣冷,轉眼又說起胡話來。滿春院的人怕她病氣過與旁人,又見她像是熬不下去的樣子,便將她與幾個半死不活的女犯單關在一間屋子裡。她原也以為自己怕是活不成了,誰知熬了將近一個月,同屋的倒死了兩個,她竟漸漸活轉了過來。
阿嬌既然活了過來,便有人領她回去,經過一間姑娘們住的屋子時,見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孩兒正倚著門框唱小曲兒,唱兩句,又嘻嘻笑兩聲。阿嬌詫異,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前頭領著她的人道:“姑娘的屋子與她臨近,切記的要躲著她些,當心她發起瘋來要咬人的。”
那女孩兒身形消瘦,臉上塗抹地看不出本來面目,只有聲音還分明稚嫩。她在這人來人往處招搖,也不覺得害羞,哼的小曲兒也不成調,一副瘋魔的樣子。阿嬌心下震驚,只盯著那女孩兒看,眼睛想移也移不開。
那女孩兒自然也看見了她,揚了揚手裡的羅帕,嘻嘻笑了兩聲,招呼道:“好久未見,嫂嫂氣色倒好。”
阿嬌差點病死的人,氣色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但與這嚴家的小姐相比,她的氣色卻要算好的了。
阿嬌大駭,身子卻像是被釘住了,一步也動不得,眼睛也挪不開。
嚴小姐嘻嘻笑完,轉眼又換了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發著恨聲道:“嫂嫂當真狡猾,既知道裝病這種好法子,怎麼捨不得教我?枉我稱你一聲嫂嫂!”說著便上來撕扯阿嬌的衣衫。旁邊的人哪裡能讓她得逞?早有人上來扭住她,她便扭頭四處吐唾沫,兩個力氣大的婆子連聲道晦氣,一邊兩個兇狠的大耳光便打到她臉上去了。
阿嬌動彈不得,扶著牆,心裡一陣翻滾,幾欲嘔吐。旁邊的人只道她是嚇著了,便上前來攙扶她。才走了幾步,嚴小姐又在後頭哭嚷:“嫂嫂救救我!嫂嫂救救我!”
阿嬌心底暗暗發誓,萬不能走嚴小姐的老路,被人如此折辱。但在這青樓之中,卻又無力自保,想要上吊,卻連夜裡都被人看得緊緊的,心裡便又恨起莫夫人來。
次日,有人來叫她去外頭見客。她不願,又把兩個要來拽她的人的臉抓了幾道血痕。媽媽無奈,親自過來檢視,被她一頭撞到肚子上,摔了個屁股墩。媽媽捂著肚子大怒,命人端來一碗藥捏著她的鼻子硬灌了下去。那藥好生奇怪,下了肚後,只覺得一股寒氣自腹中升起,不多時,那寒氣浸透四肢百骸,連手腳都發起冷來。
阿嬌萬念俱灰。縱使從前的十九年再不曉世事,眼下也知道這碗涼藥下去,自己這輩子只能算作半殘之人了。
莫主事在世時雖然幫著嚴尚書殘害忠良,但好在為人謙恭,明面上並未得罪許多人。再加上已過了近一個月,風頭已沒那麼盛了;阿嬌雖然容貌不俗,但總是懨懨的,一臉病容,因此客人並不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