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怔,望著他烏黑捲曲的髮絲隨風飄揚,含著笑,嗓音略顯尖銳地問:
“先生認為墨大人可以讓我自由地活下去?”
“他會的。”秦泊南卻十分篤定地回答了她,他淡淡地,略帶一絲不甘地輕聲道,“若你肯試著對他敞開心扉,他的心意你會感受得到的。”
“墨大人的心意連他自己都確定不了,我就是感受得再多,那也是錯覺。”阿依輕淺一笑,卻說出了異常犀利的一句。
這話似帶上了一絲鋒銳,竟刺了秦泊南一下,讓他微微愕然。他望著她,或許是因為今夜的大雨太過激烈的緣故,連素來溫糯膽怯的她竟然也變得激烈起來,這一絲激烈令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獨立的、屬於她自己的、彷彿不曾依附於任何人的她。
他怔了半晌,又一次垂下眼簾,沉默了片刻,低聲道:
“公孫柔的事情是我失算了,我最擔心的也是這個,墨硯的心意應該是不會變的,可是公孫柔,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應對……”
阿依忍俊不禁,撲哧一笑:
“先生,你都把我送出去了,擔心的還真是多,連內宅裡的事都要開始操心了麼?”
雖然她笑得很普通,秦泊南卻覺得她笑得過於尖銳,竟猛然刺中了他的心。從沒有過的就好像是在諷刺他的語氣如將一把黃連埋藏進他的心臟裡,讓他心裡又一次洶湧起了酸楚與蒼然,連嘴唇間亦是苦澀的。
沉默了半晌,他垂著頭,艱難地從齒縫間吐出一句輕語,他說:
“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在心裡責怪記恨我,雖然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便擅做主張,我卻是真心希望你能比現在更幸福。”
阿依從來沒有看過他這樣的表情,她說不清這樣的表情究竟是醞釀了哪些情愫:酸苦、憂鬱、蒼白、無奈、不安、篤定與充滿了慈悲的決絕和任性……
她看了他一會兒,別過頭去,望向門廊外豪雨瓢潑,落在深黑不見五指的夜裡,打在房簷上、地面上、樹葉裡,匯聚成一彎彎透明的水窪,濺起了許多迷人的漣漪。
靜默了良久,她沒有看他,語氣輕慢得彷彿已經緩和下來融入在雨裡的細風一般,悄無聲息,沁冷寒涼,卻又帶著鼓動人心的幽深,她說:
“我知道先生是沒有法子才那麼做的,我從來沒有責怪先生,也沒有責怪墨大人,都是為了我,我不會因為這種事去責怪任何人的。說到底是我的運氣不好,因為容貌像極了畫扇公主才會變成今天這樣,就算有錯也是我這張臉的錯,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先生竟然以為我會因為這種事就責怪記恨先生,若是當真記恨責怪,那樣的我豈不真的變成傻瓜了。
先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雖然先生從來不肯對我說,但我明白的。我啊,從來都不想給先生惹麻煩,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給先生帶去許多煩惱,我一直以來想著的都是怎麼樣才能更有用地呆在先生身邊,我只是想呆在先生身邊,每天看著先生,若是先生有什麼要緊事時我可以很從容地幫上忙,這樣就足夠了。
在花州時,先生的出現對於我來說簡直就像是救苦救難的神仙一樣,我那個時候都已經走投無路了,我雖然一直不太願意思考許多事情,但那個時候我真的思考了很多,若是再沒有人收留我,那一年的冬天我就算不凍死也一定會被那些乞丐和逃荒的災民欺負死,那個時候的情形還真是相當地絕望呢。可是先生突然出現了,不僅對我很好,還把我帶回來,讓我有了今天,我心裡真的,無論為了先生做什麼我都會去做,雖然先生可能不需要,但為了先生,我真的什麼都可以去做,哪怕是為了先生去死,我真的可以做到的。”她用輕淺幽然的語氣含著笑說。
秦泊南的心臟在這冰冷的雨夜裡彷彿被冷雨淋過了似的,一陣又一陣痙攣似的抽搐著,在她話音落下片刻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