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我家寶兒肚子疼的厲害,你能不能給我家寶兒看看他到底生了什麼病?”
王大夫瞥了她一眼,又去看她懷裡的寶兒,臉色沒有緩和,不耐煩地叨咕了句:
“又一個肚子疼的,這興安縣的孩童成天都在吃什麼?!”說著,卻朝寶兒娘伸出手去。
寶兒娘先是被他憤憤的語氣嚇了一跳,緊接著愣了愣,她也不是第一天帶孩子看病,馬上便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雖然有些捨不得,可為了兒子卻只能咬著牙,哆哆嗦嗦地從荷包裡摸出一枚銅子遞了過去。
一個銅子在帝都不算什麼,但在這麼貧困的小縣城裡卻不是小數目。
阿依對王大夫的傲慢心裡有些生氣,不過看病時先要買號籤這是醫館的規矩,她耐下性子在一旁圍觀。墨硯立在她身邊,只是看著她的側臉,也沒有催。
哪知這個王大夫連脈都沒有號,只是看了看寶兒的眼珠子,又看了看舌頭,緊接著一言不發地轉身回屋,在寶兒娘面色刷白滿眼不安裡不一會兒又回來,手裡捏了一個髒兮兮的紙包,對著寶兒娘硬邦邦地道:
“拿回去吃著,十文錢!”
十文錢?
寶兒孃的臉色越發慘白,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勉強壓抑下忐忑,小心翼翼地詢問:
“王、王大夫,我家寶兒得的是什麼病?”
王大夫不耐煩地皺皺眉,臉色越加冰冷。
大夫尤其是大夫少的地方的赤腳大夫,在當地是備受尊崇的,這也養出了一些大夫唯我獨尊,高高在上的態度。
王大夫此時就像被問了問題的私塾先生一般覺得厭煩且備受侮辱,那感覺就像是我跟你不是一個層次的,我讓你做什麼你就應該無條件地順從,你敢追問我就說明你是在冒犯我。
他沒好氣地瞪了寶兒娘一眼,氣哼哼地道:
“你這個婆娘怎麼這麼囉嗦,我說了他得了什麼病你能聽得懂嗎,你聽不懂我說了又有什麼用!十文錢,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走,不要就讓你家娃子疼著,去去去,別在這裡耽誤我做生意!”他像趕蒼蠅似的揮手驅趕寶兒娘,大概是看不起她的窮酸相。
即使是最貧困的貧困縣裡面也有貧富差距。
寶兒娘臉色慘白如紙,她咬著乾裂的嘴唇,淚花噙在眼眶裡,她在意的並不是被王大夫羞辱,生活在最底層對那些侮辱喝罵早就習慣了,她心裡的確捨不得那十文錢。十文錢對她來說不是小數目,可她的兒子已經疼得不行了,她急出了一頭汗,咬了咬牙根,剛要再去懇求王大夫能不能少收一些,卻聽嘩啦一聲,一隻雪白的小手已經奪去了王大夫手裡髒兮兮的紙包!
圍觀的人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在興安縣裡,大家除了官府的人之外最不敢得罪的便是王大夫。誰敢保證自己不會生病,本著對讀書人和對能掌握生死的大夫的雙重敬畏,即使王大夫再強橫跋扈,也沒有人敢對他無禮,而這個看起來像外鄉人的俏麗小公子竟然敢公然挑釁王大夫,圍觀的人皆目瞪口呆。
阿依並不是挑釁,她是真的很好奇這紙包裡包的究竟是什麼,劈手奪在手裡,三下五除二開啟,入目的竟然是一包黑乎乎髒兮兮的果子乾。
“這是什麼?”墨硯只看了一眼便嫌惡地別開臉,皺皺眉。
“山楂幹。”阿依無語地回答。
“山楂幹治肚子疼?”
“我覺得更像是在罵這個小孩子吃飽了撐的。”阿依歪過頭,仔細觀察抱著肚子忍痛的小寶兒,這孩子瘦成這樣怎麼看都不像是吃撐了。
王大夫當眾落了面子,臉色一沉。他被興安縣的人懼怕慣了,儘管墨硯二人穿著不凡,但心裡窩的火氣還是讓他惱怒地瞪起眼睛:
“你們兩個是從哪裡來的,竟敢……”